第十八章

ORDIN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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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几天里,两人如平日般正常相处,仿佛一晌贪欢不复存在,却还是会在客厅里并排而坐之时自然地凑到一起,接个温的。李龙馥接到了徐彰彬的电话,对方称说要过来看望他,他把这事转述给方灿,方灿倒不介意,点头应允。难得接待起客人,李龙馥想着要去超市购买食材置办一桌好菜,方灿却顾虑到近日的局势,不愿让李龙馥一个人去,而决定陪在对方身边一起出门,他才得以放心,这让李龙馥又闹起了别扭,在方灿面前直愣愣道:

“行行好吧,灿哥,这段时间我都和你黏在一块,没个自由时间了,我就出去一个小时,买个菜而已,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街上到处都是警察,坏人有那个心犯案没也那个胆被警察迅速逮住,你又在我身体里装了追踪器,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你说你还怕些什么呢?”

 

方灿瞧他一脸臭屁样,不怒反笑,不容置喙道:

“换好衣服下楼等我,我开车送你,顺道去加油,这段时间折腾累了,你应该少走点路才是。”

 

方灿这话意有所指,让李龙馥羞赧了脸,一手握成拳头朝方灿做了个挥拳的手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啪嗒啪嗒地踩着拖鞋回了房间。再出来时,一身的黑,唯独发色耀目银白,让他看起来潇洒许多,而少了点平日的骚包味。李龙馥和方灿穿衣风格相似,不喜花里胡哨的搭配,黑白轮流地穿,有时甚至收错对方晾晒好的T恤,而着到了自己身上。李龙馥翻方灿衣柜的时候,竟然还在里头瞄到了一件彩虹色的上衣,不由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却还是帮人叠整齐了收好。

 

看来也是个思想自由的人,没有平日看起来古板。李龙馥在心里腹诽,擦过方灿的肩膀,大喇喇地穿鞋出门,坐电梯到楼下了,又靠在电线杆前低头玩手机。他在社交软件上刷着近日的新闻,满目噱头,这些内容不但没有解决实际问题,还引发了群众恐慌。李龙馥咂了咂,感叹现在的媒体都成什么样了,没个能独当一面的权威,兀自叹了气,关上手机不再睇那些狗屁不通的文字,转而哼着小曲,百无聊赖起来。路人从他身边走过,无不侧目望他的,他对那些或惊艳或审视的目光并未在意,而是忖着心事。少顷,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临近的地下停车场缓缓驶出,拐到了他的面前,玻璃窗逐渐下落,浮出方灿试探的脸庞,一双眼睛盯着他的,眼神示意他上车,李龙馥却扬起下巴,迈开脚尖继续向前走去。

 

“生气了?”

 

方灿把车开得极慢,跟在李龙馥身边,见对方趾高气扬的,没有要上车的打算。

 

“你说呢,方先生?”

 

车子又朝前行驶了一段距离,李龙馥则向红绿灯路走去,站在马路牙子等绿灯亮起的当儿,方灿把车子开到了他的面前停下,驾驶座的男人下了车,绕到副驾的位置,打开车门,对面前的李龙馥做了个请的手势。

 

彼时街上人来人往,看戏般瞅着这一奇妙的景象,李龙馥顿觉一股热流窜上了脑子,捂着脸在方灿的指引下坐进了车子。方灿满意地关上车门,拍了拍手,再次回到驾驶座的车门边,打开门坐了进去。

 

开车前,方灿示意李龙馥系好安全带,李龙馥仍一副噘皱眉的别扭样,前者见状,干脆探上前,整个人几乎罩住了对方,捞过对方右手边的安全带,扯长了扣到安全锁里。李龙馥呼一滞,瞪大了眼睛望方灿的动作,又闻到了一股香水味。那是方灿平时常喷的麝香,柑橘混着梨子的气味,黑色的香水瓶明晃晃地摆在卧室的镜台前,李龙馥试喷了一次,觉得这味道太甜,却让人上瘾,于是背地里趁方灿不注意的时候又喷了几次,香味还残留在发尾处,若是方灿凑近了铁定能闻见。

 

两人今天用了同款的香水。方灿像是感应到了李龙馥的目光,眼睛瞥向他的,两人对视,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不到五公分,李龙馥盯着方灿昏黑的眼睛,咽了唾沫,见方灿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近,男人慢慢贴了上来,饱满的唇即将触上他的,李龙馥不由闭上了眼睛,却听见后边尖锐响亮的一声:

 

 “哔————”

 

两人身子同时一抖,方灿轻咳了声,从李龙馥身前起来,复在驾驶座上坐好,系了安全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车子开到了临近的超市,方灿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末了给李龙馥递了个黑色的罩,说:

“戴好,我怕有人认出你,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龙馥反而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暗骂道究竟是谁那么闲整天盯着我看啊,就算有还不是你吗?又联想起近日的遭遇,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罩,在脸上戴好,方灿又掰过他的头帮他整理了会,两人才双双下车。超市里人满为患,商品却并未一抢而空,每天都有盈余,酒水牛奶面包蔬菜应有尽有,物资匮乏的时代已不复存在,仓储库存永远丰富多样,然而战争要是打响,正常的生产经营还能维持多久呢?李龙馥对这一问题感到困惑不解,又不想与方灿坦然地交流,于是憋闷在心。两人拿了手推车在超市里转悠,李龙馥惯常拐到了点心食材那排,货比三家地挑选,方灿则在酒水附近徘徊,看到有什么新出的饮品塞入了购物车里。

 

两人兴趣不一,但在味上倒出奇的一致,都不喜欢油盐过重的菜肴。李龙馥现在没法吃这些正常的食物,却不代表他不会做,实际上,他料理功夫了得,若是和方灿切磋起来,定是要比方灿做的更胜一筹。李龙馥从冰柜里拿了龙利鱼,预备回去香煎,方灿则拿了块牛排,李龙馥见状,疑惑道:

“你不是身材管理很严格吗,还吃这个?”

 

“给客人准备的。”

 

方灿笑着回答,李龙馥将信将疑,推着购物车走到了别的地方,路过一排膨化食品,咬咬牙恨恨地忍着,方灿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倒揽过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

“如果你想吃,我可以替你尝点。”

 

李龙馥恼羞成怒地推开了方灿,抬着胳膊肘防卫,以免这个男人再次凑上来占他宜。方灿又拿了几盒牛奶、一堆生活用品,直至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两人走到收银台后排队结账,周围有拖家带的,独身的,也有像他们这样两两作伴的,方灿搂着李龙馥的腰把人稍稍往怀里带近了些,防止他被边上的人挤到,这一行径被身后排队的人看到,一双双打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李龙馥感到了些许窒息,直想快点结完账离开这里,回到家再治治某人的得寸进尺。

 

待两人终于排至结账,方灿瞄到收银台旁货架上的,顺手拿了几盒,李龙馥欲哭无泪,求人的心思都有了,尴尬地朝后头望去,见一姑娘以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盯着他们,于是又让他增添了几分怒火。待两人结完账上了车,李龙馥把纸袋子放进后座,又顺势坐在了后排,方灿在前边疑惑地朝后望他,听见他说:

“前边太闷,我来后头喘气。”

 

方灿闻言点了点头,发动车子再次上路,期间去了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又忖着要不要挑个时间洗洗车,车身灰尘太多,若是以这副模样开去上流社会的晚宴场地,定是要遭旁人鄙夷,有失身份,从而让有心的人更加怀疑。方灿在回家期间同李龙馥说了这事,李龙馥却模样轻松道:

“你早说啊,我有车,停在我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买了之后没怎么开过。”

 

“你有驾照?”方灿随问道。

 

“……没有,经纪人不让考,但我会开车。”李龙馥讪讪道。

 

“不错,罪名又增加一。”

 

方灿调侃着,从后视镜里瞥到对方越来越鼓的脸颊,见对方皱着张脸,拗不过气不过,一股脑地靠在椅背上,眼睛瞟向窗外,望外边一闪而过的景色。等车子终于抵达康佩思大道,停在方灿的公寓楼下,李龙馥拿着纸袋率先开门下车,末了又朝驾驶座喊了一句:

“拜拜,好走不送!”

 

说罢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楼里。方灿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待他终于回到家,听到厨房传来一阵骚动,见是李龙馥已经站在里头捣鼓了,方灿走到厨房前,倚在门边询问:

“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吗?”

 

“徐彰彬说行程有变,今天中午就过来了。”

 

李龙馥解释道,打开了水龙头预备淘洗蔬菜。

 

“需要我帮你吗?”方灿在后头问着

 

李龙馥朝后瞥了一眼,“待会帮我开门就行,其他的我来做。”

 

方灿于是又回到了客厅里,检查家装是否摆放洁整,瞅来瞅去,在沙发边上发现了一件李龙馥穿脏了的上衣,遂拾起来丢到了洗衣机里,站在阳台处吹了会风,预备掏出烟盒抽烟,手伸进了袋里,才发现空空如也,于是又折回客厅。彼时玄关处传来一阵敲门声,李龙馥在厨房里听到了,扯着嗓子喊,灿哥,帮我开门,又投入到食材的准备中去,方灿撇了撇,暂先放下了抽烟的,走到玄关处开门。

 

徐彰彬一改白大褂的扮相,模样休闲地出现在他面前,上甚至还挂着项链,这副打扮着实让他有些惊讶。徐彰彬看到他后,对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又问:

“方警官,不请我进去吗?”

 

方灿于是给对方让出了一道,并为其找了双合适的拖鞋。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客厅,徐彰彬环视四周,又把目光定格在厨房的门扉上,望见李龙馥在里头忙活,刚想上前热情地嘘寒问暖一番,却被方灿止住了动作。

 

“他要准备午饭,待会吧。”方灿解释道。

 

“你呢?”徐彰彬轻蔑地问。

 

“陪你聊天,我的客人先生。”

 

遂从客厅里摸出了一盒万宝路香烟。两人在阳台上扶着栏杆并排抽烟,彼此沉默,一阵清风吹乱了两人的投发,徐彰彬抬起手为自己理顺了会,说:

“他好像状态还不错。”

 

“是的,病了几天,又生龙活虎了。”方灿回应道。

 

“我看他还挺开心的,难得见他这么放松。”

 

“是吗?”方灿了烟,白色的烟丝从他唇缝间漏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你和他相处这段时日,应该也慢慢摸清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徐彰彬顿了会,“在我那,他还有所保留,而到了你这,明显变得透明起来了。”

 

方灿抽烟的手一顿,目光向旁瞥去,与徐彰彬将将对视。

 

“你想表达什么,徐医生?”

 

徐彰彬呼吐出烟圈,缓缓道:“我想表达的是,若是他在你这又受到了伤害,我绝对饶不了你。”

 

方灿闻言,正视对方道:

“我会保护好他的。”

 

“真的吗?在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后,你还有信心说出这样的话来吗?”徐彰彬不留情面地反问。

 

“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问呢?他出事的时候,你有陪在他的身边吗?”

 

方灿不遗余力地回击,徐彰彬愣怔了几秒,旋即低下头笑了笑,抽了最后一烟,把烟团吐至方灿的面前。

 

“你要这么问,我无可辩驳,但若他选择了你,你就要负起这份责任,较量于我们之间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那颗愿意付出的真心。”

 

徐彰彬撂下这话,捏着烟头走回室内,留方灿一人继续在外边云吐雾。方灿注视着他的背影,见他走进了厨房,里头传来轻微的谈话声,持续了会,又归于平静。徐彰彬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望见还在阳台抽烟的方灿,停滞了瞬,离开了方灿的视野。

 

方灿抽完烟,掐灭烟头,进到洗手间里洗手,末了又走入厨房,从后头抱住李龙馥的腰肢,下巴搁在李龙馥的肩窝里磨蹭。李龙馥此时正在煮汤,被方灿这一举动差点乱了阵脚,烫着了自己,不满地朝后瞪了一眼,却拿汤勺舀了点汤,举到方灿面前,说:

“帮我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太烫了,你帮我吹一吹。”

 

李龙馥无语,就着汤勺边缘轻轻吹了几,再次递到方灿边,方灿就势抿了一,倏忽掰过李龙馥的下巴,一双唇迎了上去,在李龙馥的唇间啄。李龙馥羞得浑身燥热,一只手推开了方灿,把汤勺放下,用手背抹着巴,见始作俑者一脸得逞地问道:

“好吃吗?”方灿了唇。

 

“请你离开这里,厨房重地,方先生。”李龙馥面无表情地说着。

 

于是又被赶出了厨房。李龙馥拉上了门帘,把方灿隔绝在外头,后者自嘲地笑着,走回客厅里,见徐彰彬坐在沙发上,无言以对地望他。从徐彰彬这个角度,恰好能窥见方才厨房里上演的一幕,方灿竟得意起来,落座在徐彰彬对过,说:

“想必,你已经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徐彰彬闻言,不屑地从里哼出一声气音。

 

 

 

 

送走了一名医生,李龙馥靠在沙发上放空,突地想起了什么,朝正在厨房里洗碗的方灿喊道:

“方灿,教我用枪!”

 

方灿因洗碗的水声没听清李龙馥的声音,关了水龙头后,转身问:

“你说什么?”

 

“我说——”李龙馥从沙发上站起,故意拉长了尾音,一步一步走到了方灿的身后,“教我怎么用枪,方警官。”

 

“为什么?”

 

方灿一脸疑惑,又补充道:

“枪是很危险的东西,不要觉得影视作品里拍出来的效果很帅,就对这类武器放松了警惕。当你亲自握住手枪的时候,就会明白,一切都不会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李龙馥没耐心地听完他的说辞,却摇摇头,道:

“我知道这很危险,我也知道现在政府剥夺了公民的配枪权,但是,我仍希望自己在关键时刻能尽一份应有之力。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危险重重,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如若真到了那时,我却做不了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丧命、看着我自己也倒在匪徒的枪之下吗?”

 

“我会保护好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方灿坚定地说着,李龙馥又摇了摇头,说:

“方灿,你根本不懂,总有一天,我们再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行动,总有一天,我需要独当一面,和敌人正面对峙,到时你不一定会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让你来的,危险由我一人承担就够了,我不想再拉一个人下水,增加不必要的牺牲了。”

 

方灿沉默了,听李龙馥继续道:

“人终将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们并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附庸,我只属于我自己,我有自己的头脑、意识、血肉之躯,这些都是构成我本人的存在,而与世上的另一个人没有任何干系。人与人之间永远存在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这是我们之间的非连贯性,而我们也要尝试着去接受这种非连贯性,才有可能消除更多的误会,而更好理解他人的行为。”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想法,方灿,我注定是要这么做的,等时机一到,就算你想阻止我,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进。因为我决心已至,不会轻易悔改。”

 

李龙馥说完,摆出一副恳请而坚定的神情,方灿似被他触动,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

 

“既如此,先从最基本的手枪型号开始了解吧。”方灿说着,再次打开了水龙头。

 

康佩思大道附近有一地下酒吧,表面看似夜夜笙歌,实则白天另有他用,方灿在这里办了一张VIP许可证,闲来无事揣上手枪和弹药,来到这里的“后台”练枪。射击室着实隐蔽,期间隔了多扇暗门,初来乍到的人步入这里总是会被绕晕,七拐八绕后发现又回到了原地,其实这有门道,只要左右交叉着走就行,第一次向左走,第二次向右走,以此类推,李龙馥跟在方灿身后走了五六个来回,终是抵达了一扇宽大的铁门前,方灿在门边用了门禁卡,嘀哩一声,铁门向两边缓缓敞开,暴露出里头的景致。前方是一排整齐的射击台,每个射击台前都装有钢化玻璃窗,阻隔着另一方宽阔的空地,而那方宽阔的空地内,正对着射击台的方位,靠墙依次站立着与射击台相对应的靶子,靶上弹孔密布,乍一看有些阴森渗人。

 

李龙馥曾读过《沉默的羔羊》,开篇克拉丽斯练枪那段着实让他记忆犹新,虽不懂那些专业名词,还是对接下来的行动感到跃跃欲试。两人双双进入室内,铁门自动阖上,李龙馥望着门缝缓缓闭拢,朝方灿问道:

“还会有别人来这吗?”

 

“不会,我特地申请了半天的使用权,我和这里的老板打好了关系,他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所以,这半天内我们可以尽情地使用这里。”

 

方灿这话说得暧昧,李龙馥红了脸,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心术不正,总能歪扭到别的地方。方灿没注意到他的,而从随身携带的运动包内掏出了几把手枪和几盒手枪弹药,在射击台前依次排开。

 

“这把是勃朗宁HP,半自动手枪,双排弹匣,可以装填14枚子弹;这把是SWM629,双动式左轮手枪,弹膛大,可装6发子弹;至于这把——”

 

方灿拿起那把枪身显然要比前两者迷你精致的手枪,继续道:

“雷明顿1866,单发手枪,只可填充2发子弹,胜在体量小,于携带,也适合新手使用。”

 

李龙馥走上前,盯着方灿手里的那把雷明顿1866,遂接过枪身,在手里掂量了会,说:

“这把太精巧了,要练就应该练常规些的。”

 

“那就勃朗宁HP吧,可以一次性打出14发子弹,试着对准靶心,不要摇晃身体,这把手枪的后坐力会比较大,你要站稳了。”

 

说罢帮李龙馥装填好弹药,递上了那把略显笨重的“大威力”手枪,李龙馥一只手将雷明顿递还给方灿,另一只手接过勃朗宁,做了个瞄准射击的姿势。

 

“你看,你这姿势就不对了,首先,不应该站这么直,双膝要弯曲,”方灿走上前,扶着李龙馥的腰向前倾,“其次,左脚踏前半步,脚尖朝着目标方向,右脚尖则与目标成90°,这是惯常的脚部姿势。”

 

李龙馥按方灿说的逐一照做,方灿又站在他身旁调整他的双手。李龙馥右手举枪,向前完全伸直,左手略微向下弯曲,方灿稍稍让他的头部靠右倾斜,与瞄准线形成同一直线,“差不多了,”方灿说着,“记住身体的所有感觉,胜过在书本上读来的所有知识。”

 

李龙馥闻言,旋即扣下了扳机,却并未打出子弹。手枪暂未上膛,刚刚的一切不过都是演练,现下,李龙馥走到了射击台前,对面的靶子早已被打得如蜂窝般面目全非,看来近段时间还有个不速之客爱于此地“发泄”,李龙馥朝旁望着方灿,方灿说明道:

“每隔一段时间,这里的靶子就会新换一轮,不过看这水准,看来有的人也和你一样,都想在关键时刻一展身手、以防万一,于是前来此地练习。”

 

换句话讲就是这人水平有够菜的。李龙馥听懂了方灿的言外之意,反而挺直了脊背,不服气地哼哼,方灿又咳了一声,提醒道:

“我说了,不要站这么直,以及,你看到枪管旁边的滑块了吗?用力向后拉一下,可以直接上膛。”

 

李龙馥寻找着方灿说的那处位置,及时地发现了枪管外侧的黑色拉杆,用一只手紧张地拉动了滑块,咔嚓一声,一枚手枪子弹稳稳当当地推入枪管,只消他扣下扳机,那枚子弹能立刻爆出,击中前方的任何一处。他把手指按在扳机前,额上冒出细汗,又摆正了姿势,做了个深呼,紧接着——

 

“嘣!”

 

千钧一发之际,枪冒出白烟,再是耳边撞来一声剧烈的枪响,李龙馥差点没握稳枪把,极其险峻地打出首发子弹,子弹甚至没击中靶子,而是向别处歪去,钉进了其后千疮百孔的水泥墙里。李龙馥大喘着气,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方灿见状走上前,张开双臂,从后把人稳稳当当地拥入怀里,左手交上左手,右手扶着右手,在李龙馥耳边轻声道:

“这次,我来引导你,你只管看着前方,盯着中央,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说罢,牢牢扶握李龙馥的双手。李龙馥的脊背紧贴着方灿,在内心里感到一阵安然,于是又抬起眼,不偏不倚地正视着前方那颗最小的红点——那处并未遭受过多的青睐,仅有几枚弹孔重叠,这对新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触及的区域,而方灿的存在与誓言,却叫他坚定了信念,重新振作起来,在调整好一切之后,屏息凝神,朝前方的目标干脆利落地开了一枪——

 

“嘣!”

 

子弹击中8环,于李龙馥而言着实是不小的惊喜,他睁大了眼睛,瞳孔凝聚,又静下心来,迅速回归状态,再次扣下扳机——

 

“嘣!”“嘣!”“嘣!”

 

他连击三发子弹,方向有所偏移,又不甘示弱地再次打出子弹,后坐力在方灿的扶持下有所缓解,他得以朝同一个目标不断进发,一次又一次地接近终点。十四发子弹很快耗尽,弹匣空空,他活动了会手腕,向后示意方灿重新装填,方灿见状,松开了他的身体,指尖的热度还残留在手背处,李龙馥把手枪递交给对方,见方灿有模有样、一丝不苟地完成上一轮的动作,好奇地问道:

“你练这个有多久了?”

 

方灿抬起眼睛,与李龙馥对视,回答道:

“从我刚入警校那会,就一直在练这个,十几年了。”

 

“看来你宝刀未老呢,方sir。”

 

“话虽如此,还是有所退步,我以前和同事玩那种二十秒、三十秒的挑战,看谁能以最快的速度在有限的时间里拆卸手枪并迅速装填,谁先达成这一系列的动作,谁就有望成为最出色的警官。其实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游戏,评判一个人能力的标准可不止这些。”

 

“你不会是那个能最快做到这些的吧?”李龙馥不忍置信地问着。

 

方灿闻言,噗嗤一笑,说:

“你觉得呢?”

 

“我不信,除非你亲自做给我看。”

 

李龙馥双手交臂,一脸讥诮地望着对方,方灿面对他的威胁倒不恼怒,而是按照他的要求,飞速地拆卸起手枪,把零件一样一样地丢在射击台上,乒铃乓啷,再快准狠地依次组装,李龙馥细瞅他的动作,反应不及,一时有些恍神,旋即被方灿用枪对准了脑门,再是咔哒一声。

 

“嘣——”

 

方灿学着子弹打出的声响装模作样了会,李龙馥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姿势,又克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不错,你的确宝刀未老。”

 

“退步了,这次是28.9秒,我最好的成绩是21.6秒。”

 

“而在这7秒左右的时间差里,一切可能都会随之改变。”李龙馥跟着说道。

 

“确实如此,所以,更需要一个后起之秀来继承我的本领。”

 

方灿放下了手枪,与李龙馥隔了段距离对视。李龙馥一步一步,停在了方灿面前,问:

“这个人会是我吗?”

 

说罢把手搁在了方灿的胸。

 

方灿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李龙馥的指节,反问道:

“你愿意吗?”

 

李龙馥的目光从对方的胸膛移至双眸,念念道:

“我愿意。”

 

方灿在旁放下了枪,松开李龙馥的手,转而抓住人的肩膀,把人顶到了一旁未开启玻璃的射击台上。李龙馥的蝴蝶骨硌到了冰冷坚硬的玻璃墙面,下半身则被方灿托起,一双腿交住了方灿的后腰,两人在这方狭小的空地内唇痴缠,李龙馥两手箍着方灿的肩膀,磨着对方的唇,低低问道:

“是不是早就想这样了?你个流氓……”

 

“是,从最初进来的时候,就想这样了。”

 

“不是只有半天时间吗?”李龙馥又不满地问着。

 

“我说错了,准确说是,这一整天,我们都可以待在这里,而不受外人叨扰。”

 

“这都是你安排好的,你真狡猾,方灿。”李龙馥啃咬着方灿的唇。

 

“顺带一提,下次不要用指头对着我的脑门。”方灿说完这句,在李龙馥不可思议的神情下,轻巧地剥下对方的裤子,手探进边缘,搓揉着对方的臀瓣。

 

“唔……”

 

李龙馥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眼,对方灿怒目而视,哼哼道:

“下次不准装睡!”

 

“遵旨。”

 

“套子是不是白买了?”李龙馥又嘟哝道。

 

“再说吧,总会用得上的。”

 

方灿把手指探向紧热的那处搓揉,李龙馥羞红了脸,咬紧了唇,又很快地投入一场疯狂尽致的性事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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