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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sa带回来了个女孩子,偷偷的.但也并不那么偷偷的.

Jennie看到她们两个窝在宿舍沙发的一角,两个脑袋靠得那么紧,嘀嘀咕咕地在对方耳边说着什么.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无论她再怎么竖起耳朵去听,耳朵里也只有风声而已.

第一次看到那陌生的女孩时,她一眼就认出了女孩身上那件HBX的白T恤,下摆是肯德基风格的红白纹.她站在玄关,拖着粉色的行李箱,意识到是这陌生人给她开的门.好像她才是客人一样.Lisa穿着一只拖鞋匆忙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头发蓬松的像刚洗过澡的宠物狗.她们三个就那样呆立在玄关半分钟之久,直到女孩礼貌地伸出手自我介绍,Lisa手忙脚乱地将还半掩着的门关掉.

Jennie依然发呆似的盯着那黑色头发的女孩,好像看不见空中朝她伸出的那只手.鞋柜上摆了紫色蝴蝶花,要隔得很近才能闻到一点香味的那种.

“Jennie回来了啊.”

令人窒息的安静对立终于结束了,金智秀端着游戏机朝她们走来,敏捷地嗅到了什么似的,拉过Jennie的胳膊走了.粉色的行李箱咕噜咕噜地在她身后滑着,她回头时,Lisa在亲那女孩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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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失去了质问Lisa的权利,她当然明白.但这份清醒只让她更加难过.

不要呆在宿舍不就行了.Jennie这样想.只要不回宿舍住就可以不必见证了.

于是她搬回家里住,只有她一个人,偶尔叫阿姨过来清扫.有工作时最棒,她什么都不用想起,车里移动时昏睡过去就好,反正她晚上也睡不着.

没有工作时,Lisa会出现在每一个角落里.她把咖喱块扔进热水里,想要煮咖喱拉面吃,水开了,每一个浮起的泡泡里都是Lisa那张惹人厌的脸.她撕开雪糕的黄色包装袋时,会想起Lisa总是把冰淇淋提前从冰柜里拿出来,放在室温下呆一会儿再吃.理由竟然是如果立马就吃的话太冰了.雪糕当然不会变得暖和,只会融化.她的心也不会因为她把头别过去了就不痛,依然很痛,只是从固体变成了液体一样,另一种方式的痛.把她的都黏在地板上.

一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她站在玄关前举着听筒,盯着眼前屏幕上空空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冬天又来了.偷偷摸摸的,下流卑鄙地大步朝她们靠近,她们转过头时,温暖的日子就已经全部结束了.只剩下严冬.

Jennie被冷得连夜拖着箱子回到宿舍.还是那只粉色箱子,她甚至没有打开过.里面那块当初是刚出炉的手工巧克力现在肯定都不新鲜了,上面的坚果碎也都软了.

她的心也迟早会以同样的方式变软,她所要做的只是等待就好了.

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她钻进金智秀的房间,小声问她,唉,姐姐,她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分手了.没有看到那位的牙刷诶.她们是不是早就分手了,完全玩完了,怎么没有人打电话告诉我?Lisa哭了吗?

金智秀无言地望着她,Jennie假装读不懂姐姐脸上的同情,依然抱着侥幸的心情站在被细小树枝支撑的巨石下面,旁边是发出巨大声响的瀑布,她的额头已经被打湿,头发粘在边.

“她们没有分手.”

这是金智秀思考过后的回答.隐瞒没有意义,她很怕她们几个之间会产生裂缝.虽然她早就知道分歧是无法避免的,从她意识到Lisa喜欢上了Jennie那一刻起.她一直就惧怕着什么,好像有巨大的磨难在街角等待她们.

Jennie低头去看自己的白色拖鞋,大拇指在舒适温暖的拖鞋里动来动去,在挣扎.也许这全部都是梦.她只需要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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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墙上工整的贴着专辑的内页,有绿色的香蕉,有阴天被塞满紫色云朵的天空,有红色黄色的霓虹灯,有触电的卡通小孩.有的上面印着歌词,标题和数字,有的是流泪的眼睛.如果要一张张撕掉并干净地剔除双面胶留下的痕迹的话,一定要花很长的时间.墙上有很多张专辑她早就不爱听了,甚至还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你以前会喜欢听那种音乐.

可她依然任凭它们呆在那儿,像镜子一样凝视她.

最近她很想像以前那样,偷偷溜进Lisa的房间,钻进她的被窝里.Lisa总是能让她一下暖和起来.前几天她真的这样做了,没有敲门就像主人一样进入Lisa的房间.那女孩正坐在Lisa的腿上,额头黏在Lisa的额头上,被Lisa的大手捏着.

她差点想用自己的胡萝卜形状水枪把她们两个给当场滋开.可她还是负责任地大声道歉然后关上门逃跑了.

她还是睡不着,无论听多久ASMR.赤脚滑进客厅里,难得的,那里只有Lisa一个人.她靠在墙上观察Lisa的脸,那里有不比她强多少的黑眼圈.两人眼神交汇,Lisa拍了拍她旁边的空位.Jennie理所当然地坐下,理所当然地把头靠在女孩的肩膀上.

有那么一秒钟,她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是完好的.仿佛被电视屏幕上的无数个小格子催眠了似的,她抬起头,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才刚碰到Lisa的下唇,那女孩就触电般的躲开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困惑地望着她.

“怎么了?”

Jennie问.

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什么都没变啊.时间根本没走.现在还是夏天.

“你亲了我.”

“对.我亲了你.”

Lisa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到了,现在太晚了,她不想与Jennie争论.还不如回自己的房间去,明天再说.或者,明天也不要再提起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像所有其他的事一样.

“Lisa,”

“放开我.”

Lisa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和她说话,这样面无表情.声音像浸湿了的石头,又凉又生硬.好像她们两个有仇一样.

“不要.”

“Jennie,现在很晚了.别这样.”

“为什么?Lisa,为什么你要这样?”她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为什么你要这么?”

她们可以争吵,摔碎东西,甚至推搡对方.Jennie在等待着,她准备好了.没有什么比沉默更糟糕.

Lisa从她的手里挣脱开了,她从来不知道那女孩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几乎快站不稳了.只好扶住身边的墙.

“Lisa,别离开我.这里太冷了.”

她望着女孩离开,躲进她黑暗的房间里,关上门,锁上门.

睡眠没有来临,两个人都一样.

*

在宿舍里住比在家里要好一百倍.至少在这里,她还有智秀和彩英.她们可以做游戏,玩扑克,用迷你弓箭来做无意义的打赌.她们可以一起偷偷地取笑Lisa和她的女朋友.

那两个人给对方取了无数个爱称,baby,亲爱的,小蛋糕,公主…以为周围没有人在时,那女孩还会靠近Lisa的耳边悄悄叫她daddy.

她们甚至还额外建了个群,成员就只有她们三个,群的中心目的为取笑Lisa.大多数时间只有Jennie一个人活跃.她到现在也不肯叫那女孩的名字,简单地称她为”那位”.仿佛只要不赋予她一个名字,她就会被风吹散,粉末似的消失.

也许彩英和智秀会被Lisa越来越高超的扑克脸骗过去,但Jennie不会.坐在Lisa旁边时,从那女孩微微抖动的眉毛和只是稍稍勾起的角,她就能看出Lisa又收到了女朋友发来的照片.也许是在市场吃冒热气糖饼时的可爱照片,更多时候是用来冲淡长时间分离的,女孩只穿着单薄白短袖或者什么也不穿的照片.

近来,她像是维纳斯似的,总是逼问彩英和智秀,到底是我比较漂亮还是那位比较漂亮?她开始花更多时间自拍,在宿舍里也盛装打扮,就连睡衣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用空气熨烫机管理过的.像公主一样,她高贵地踩着棉拖鞋走进客厅,站在那对情侣的身后,举起无形的皮鞭,沉默地逼问Lisa.

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问题没有,其他的也都没有.

无声地注视她们,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那女孩十分惹人喜欢,善良而且有趣.彩英和智秀都和她玩得很来,Jennie也无法怪她们.况且她们有时还会一起出去吃饭,房子里只剩 下她和Lisa.紫色的蝴蝶花上有棕色的斑痕.

Lisa站在窗前,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可以看的,随找一个行人,一直盯到人影消失在街的尽头.然后再换一个新的人.时间就会这样过去.

Lisa在惩罚她.一定是这样.

以前的Lisa总是主动凑过来亲她,用栽满爱意的眼神注视她,只要一偏头,湿润眼睛里的爱就会流出来.她的领总是湿的.可那时候Jennie总是沉默,停留在原地.她以为只要那样,Lisa对她的喜欢就会慢慢变少.泉水也会断的.

把死刑剪短成无期徒刑不就行了.

电视的音轨一直延续着,没有尽头.她最怕的就是时间在一直走.

她最怕的就是某一天她们会忘记.她们会离开这里,她们会不再伤心,对于这一切变得漠然,甚至可以轻轻地笑出来.她最怕的就是她们会变得没关系,没事,变得OK.

她想一直留在这里,一直痛,一直躺在地板上.一直不要起来.

Jennie朝Lisa走过去,她们一起站在全开的窗户前.迎面吹来的冷风打在她们露出的肌肤上,像被火烧过的刀片,痛得发烫.

“Lisa,过来.这里太冷了.”

Jennie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