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

或者已经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朴元彬靠在懒人沙发上睁不开眼睛，李灿荣有点好笑的叹了气，自己嘟嘟囔囔是不是真的像首催眠曲。

不想弄醒他，于是探着身体努力的去抓朴元彬身后沙发上的外套，默默祈祷哥一定不要现在醒来，结果是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位好像偏偏很会抓自己羞窘的时机。摒着呼又压低了点身体抓到衣服，盖到了圆着眼睛盯他的朴元彬身上。

一秒、两秒，砰砰砰的心跳，朴元彬干脆的又闭上了眼睛睡着。

 

元彬哥睡着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可怜，容易觉得冷的样子，又不知道主动靠近热源或者挥舞双手随抓点东西来盖。

搬到一层住以后，他就发现这个哥哥总是在冲感冒药。早上起床后悄悄来看他，果然是把被子卷得乱七八糟。朴元彬没有醒来的迹象，角弯弯在外套里窝成一团睡得很舒服的样子，李灿荣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把他叫醒，就这样抱回了被子里。

于是缩在被子里的朴元彬，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睡着的人不能跑出去洗漱，被弟弟抱回房间的人只能爬起来找漱水。

不过此刻开始，宣布跟这件外套和解——朴元彬在心里这样判决。

 

一整个上午大家都泡在练习室里，李灿荣拜托了taro哥来帮自己抠舞蹈的细节动作，但元彬哥不知道为什么也在旁边呆呆的站着，跟着做一样的动作。

其实朴元彬有点在生气，团里这几个人，除了不问世事的银石头，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参与过帮李灿荣捋舞蹈动作，唯独自己从没被拜托过。之前他们不算熟悉，不来找自己尚且可以调理，但是现在已经是可以把他抱回床上的关系，不是可以依赖的人吗？

李灿荣只觉得他呆呆的很可爱。

taro哥提议晚上要出去好好吃一顿，灿荣和另一名队友双手赞成表示加入，平时跟taro哥形影不离的朴元彬却立刻表示不去，看着他扫了自己一眼然后背过身头都不抬一下的样子，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惹元彬哥生气也很有趣。

 

最爱喝水的李灿荣不在宿舍里，没人发现差不多空了的饮水机。朴元彬撕开一桶桶装水准备换上去，刚准备用力就被李灿荣拽到了一边示意不用他做。心气不顺，真想冲他发脾气，但李灿荣开就说自己吃饭时想到宿舍应该快没水了，吃完就马不停蹄跑了回来。

“干嘛啊，我们也不是什么非要奴役忙内做苦力的霸道哥哥。”

“银硕哥如果看到没水了应该会转身回去宁愿渴着，绍熙哥这两天都这个时间去锻炼，这样的话我不回来就很可能就是哥来换水了。”

“你看过我发的健身照吧！”

“我看过啊，但是哥最近腰很不舒服吧，常看见你在弓着身子。”，说完还拿过餐桌上的水杯，顺手给他倒了一杯。

端着他的杯子，牵着他的手腕，朴元彬被勾魂一样固定到了沙发上，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一个丑丑的腰托，于是今天大概也能睡个好觉。

 

年底总是格外忙碌，但是托预录的福，圣诞节这天还是难得清闲了一天，李灿荣也想偶尔在这样的日子里睡一个懒觉。关掉闹钟以后神游到朴元彬房间，照常去给他盖好被子后应该离开，精神却不受使唤的指使双腿坐在了床边，“闭五秒钟眼睛再走吧，好困啊”。

于是等朴元彬的闹钟响起，房间里多了的不只是一个室友，还是一个床友。

“算了，闭上眼就当我从没醒来过……”

“真的睡熟了啊，还要等多久他才会醒？”

 

朴元彬决定成为这个圣诞里心软的神，把鼻息扑在他脸上的李灿荣也盖进了被子里。

 

媒体人无论什么日子都在苦苦寻找标题，今年圣诞的大新闻发生在美国新泽西州——平安夜街头枪击案。

经纪人哥哥并没有睡懒觉，看到新闻第一时间联系了灿荣的家人，得到了安全的消息就立刻给李灿荣打电话过来。但经纪人哥哥注定无法吵醒在朴元彬房间里睡熟的李灿荣，只吵醒了跟他一个房间住无辜的李绍熙。

 

今天拉椅子宿舍里的头版头不是枪击案，是李灿荣梦游睡到了朴元彬的被窝里。

即使给大家郑重的解释过一遍：是出于对元彬哥身体的担心，所以每天早上来给他盖了一下被子而已，碰巧今天早上太困了，灵魂出走就地睡了过去——还是迎来了大家微妙的笑容，以及朴元彬羞耻得有点宕机的表情。

没想过李灿荣日常审视惯了他睡得被子乱丢的样子，也没想过自己装睡想混过去结果被所有人发现围观拍照留念。

大家笑完就散了，朴元彬也低着头往房门那边冲，回头关门的时候看见李灿荣还站着客厅沙发旁眼巴巴的看自己，最后还是红着脸又走了回去。

“下次别…算了，下次至少我的闹钟响了的话你要听到爬起来。”

客厅里的音箱不知道连到了谁的蓝牙上，播放着永远在这个日子热播的圣诞曲，李灿荣收到了第一份圣诞礼物，是朴元彬开始交付的坦诚。

 

 

家人的礼物半个月前就买好让爸爸一起带走，朋友们的礼物却迟迟没有买定，最后还是打算跟成灿哥下午一起去一趟礼品店，给大家各自买点不同的小礼物。

晚餐时间准时会合的郑成灿提着自己和李灿荣买到的礼物袋，却没有带着李灿荣一起。

“灿荣呢？怎么没一起到”，朴元彬摆弄着兔子眼罩假装随一问，人不来，倒是挑了个早上查房都会看见自己戴的东西。

“上午知道那新闻都快十点了，算下来正好是他家里平时准备睡觉的时间，既然已经知道平安无事了，灿荣说他就没有打电话过去。”郑成灿脸色有点严肃，“买完东西之后，他说现在算时差差不多也起床了，就在店门打了视频过去。灿荣家里是没什么事情，但是他有一个一直一起做游泳训练的朋友出事了。”

不祥的预感从后背爬上额头，过电一样麻酥酥。算不上白月光的人，也不想让他变成抹不掉的一根刺，朴元彬开始维持不住角的笑容。

 

李灿荣给他讲过和Joey的很多事情，虽然当时他昏昏欲睡。在一个幼儿游泳队学习的韩裔小孩，却迟迟没有成为朋友，脾气软和又呆呆乖乖的Anton来学习游泳最初的理由是强壮身体，不爱说话很少有笑容的Joey则直白的是为了升学做铺垫。

按下的计时器、流走的时间、泳道的名次。

申请了同一所初中，成为了一个班里的同学，却仍然没有成为朋友。知道Joey对他有点讨厌，躲避冲突的本能让他躲避着和对方相处。

一次赛前的冲刺训练，回到更衣室时他发现Joey在哭——Joey从来不是第一名，一直出不了成绩只会让他的妈妈放弃游泳，尽快把他转到其他项目。

那次比赛的李灿荣没有得到第一名，第一名的Joey从此认定李灿荣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在比赛里让他了吗？”

“我只是在比赛时发了下呆，晚了一步起跳。但是他不接受我的解释，认定了我是为了帮他留下来。”

但实际上他还是没能留下来。

游泳是一项需要手长脚长才更好出成绩的项目，但Joey在初中毕业前因为心理压力过大停止了身高发育。

东亚家庭卷教育。

东亚家庭离开了东亚还在卷教育。

 

拿出手机给李灿荣发消息，“你在哪里？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哥给你买。”

“元彬哥，我没事，我在宿舍里。”

“Joey出事了，我需要缓一缓，还不想吃东西。”

——果然如此。

 

大概是想照顾李灿荣的心情，大家吃完饭静悄悄的都跑到了楼上的房子里去，除了拎着一个圣诞小蛋糕的朴元彬。

李灿荣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看着元彬哥坐在旁边点起了蜡烛，“圣诞快乐，许个愿吧李灿荣。”

有难过的事吗？躲在我怀里向圣诞老人许个愿望吧！至少我会听见你。

 

年末的工作连带着下年初的回归计划，工作安排以小时为单位，回一趟美国参加Joey的葬礼并不容易。问候了Joey妈妈得到仪式的时间安排后，李灿荣就一直悄悄地在磨经纪人哥哥。他可以晚上坐红眼航班出发，结束后搭最近的班机立刻返程回来，恰好不会耽误工作。

经纪人哥哥没有办法只能见到他就躲，把这件事讲给了同样知情的朴元彬，试图让元彬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死去的人不会因为他参加了葬礼就真的走得更加安心，但活着的人会因为长途跋涉累垮身体。

朴元彬不置可否，只说如果决定要去的话，他很会在飞机上睡觉，可以陪李灿荣一起。

 

磨到最后还是同意去了，不过是李灿荣自己。订好了往返的航班，回到韩国后第一次主动拨通了这个电话号码，对方似乎也很惊讶这次没有用短消息联络，短暂的寒暄后，他开表示自己会按时去参加Joey的葬礼，Joey妈妈沉默了一下，再回复的是拒绝。

“实话说邀请你的时候，阿姨没想过你真的会愿意来。灿荣啊，过去因为Joey的精神原因请求你跟他维持交往关系真的很对不起你，但是现在我们都要放下这个负担往前走了。”

“他能以保护一个孩子不幸逝世的形象离开，而不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这是万幸。但是坦白讲你来参加的话，被人知道之后会被挖掘到什么地步这很难讲。这种形象对已经离开的Joey来说或许没有意义，但是对他弟弟妹妹以后的升学面试来说是很重要的。”

此刻心脏沉到谷底，是为了死去的Joey。

发展脱离预想，他还是不用回去。

 

朴元彬轻拍着李灿荣的背，沉默的呼声在说我还陪着你。

 

一月份的天气无论是谁也说不出好，三九天天寒地冻，凌晨出行程时保姆车里就像冰窖一样冷，开了暖风也很久都暖不起来。成员们跑行程又不能穿得太臃肿，于是每天都缩在一起分享着车里的羊毛毯子。

如果碰巧和李灿荣坐在一排，李灿荣会在毯子下面悄悄帮他捂手，但今天跟李灿荣分享毯子的是李绍熙。

朴元彬干咳了一声，拍了拍李灿荣要矿泉水，伸出来的却不是他想要检查的——挨在一起的那只手。李灿荣笑嘻嘻的转过头来盯着他看，另一只手又从外套袋里递给他一个暖宝宝，朴元彬有时候觉得李灿荣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好像又都有一点偏差。

 

结束了最后一场打歌得到了短暂的休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成员们只能在宿舍和公司范围内活动，宿舍里吃完饭的时候认真讨论了一下晚间活动，最后决定找部喜剧片看。打开投影关上灯，四个人歪着倚着挤在沙发上看电影，光影映在幕布上，李灿荣伸长胳膊环着怀里的朴元彬，坏心眼的拉他一起把重量全部压在银硕哥身上。

或许是胸腔叠在一起，朴元彬比起空气还要先知道李灿荣在笑，跟着他勾勾角，晃着他的小拇指一起心跳。

农历新年快要来到，我们会一起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