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v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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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想过死亡

那甚至一度是她唯一的念头

但她站在山谷的悬崖边

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没法迈出那一步

 

失去生活的念头

始终和主动放弃它

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躺在融化一半的雪里

眼泪无声地慢慢落着

 

她想让群狼

甚至只是食腐动物

来替她结束生命

但是没有东西靠近她

所以不知道多少次从昏迷中醒来后

她终于扛不住随着饥饿而来的本能

起来寻找食物了

 

她不太想活着

或者说不知道还为什么要活着

但也不太想死

或者说不知道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是每天打打猎填饱肚子

然后在森林里闲逛着

直到春天来了

她亲眼看着花渐渐开放

看着松鼠从树洞里爬出来

 

那天晚上

她没有赶走那只喜欢在她食物旁边打转的狼

反而撕下一块肉扔给它

这也是爱吧

她躺在草地上这样想着

 

以前对林娜的爱太强烈

其它的爱都被忽略掉

像在太阳炽热闪耀着的白天

看不见其它星星那样

连她自己也变成了太阳旁边的星星

 

她一直是为了林娜而活的

现在该为什么而活呢

她这么想着

慢慢进入梦里

这是她没有梦见林娜的第一晚

 

早上起来时

那只狼在离她十米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一人一狼就这样对视了很久

一个自我流放的人

一被群体抛弃的狼

 

她不可闻地发出叹息

起来打猎了

狼现在已经大胆到能在她旁边进食

她突发奇想摸了摸狼的脑袋

后者警惕地站起来

喉咙里发出嘶吼

她笑了笑

才想起来好像是这么长时间以来

第一次笑

 

她现在明白了

她从没有真的想死过

真正决心放弃生命的话

她大可直接在那间房里撞死

 

但是她来了这片森林

这是每次她想要找一个新的心态重新开始时

会来的地方

她不想死

她想再活一次

 

她决心出去了

生命的意义是通过别人找到的

她想

 

她给狼留下了一整只鹿

去溪边洗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打算出山了

 

她试了很多不一样的职业

给贵族小姐当过家教

也给土地主耕过地

甚至当过炼金术士的徒弟

 

最后发现雇佣兵这一职业

可以满大陆到处跑

时间也自由得很

 

她四处游荡着

在被填满了的生活里

生命与死亡似乎变得很遥远

这不再是一个她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然后她遇见了名井南

她在宴会上见到名井的第一眼

就确信着无论以什么关系

她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和名井南命运连在一起

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这么想着

 

毕竟有更坏的选择

比如说一个愚蠢的人

一个奸诈的人

一个只把她当宠物的人

一个自私的人

 

名井南一个都不占

她甚至美丽又优雅

除了极为内向之外

她好像就没有什么缺点了

 

命运真是件神奇的事情

她想着

会让名井南这种人沦落成雇佣兵

会把她推向自己

这个已经破碎了麻木了的自己

 

她想她多了个活着的目的

但名井南依然成不了她的意义

她的全部

甚至她怀疑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全部

 

是名井南昏过去的时候

她才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回到故乡去的问题

说起来那也不是她的故乡

她只是个养女罢了

 

可是林娜在哪里

似乎哪里就会是她的家

在漂泊无根的雇佣兵中

她是不一样的

她是有家的

 

她坐在马车上

用力捂住名井南伤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

她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

在回忆演到林娜在城门迎接凯旋的她时

就已经到了

 

林娜站在那里

好像和回忆里的她一模一样

只是凑崎不会再孩子气地当众亲她了

她记得林娜把自己的咬得几天只能吃流食

可她也记得林娜一勺勺喂她喝汤

 

把名井南交给医生之后

林娜正在等着她吃饭

她看着林娜

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比回忆里更好看

 

这次先回避视线的却是林娜

纱夏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凑崎没有回答

纱夏离开了很久呢

还是没有回答

我真的以为纱夏不会回来了

她想说让你失望了

但依然低头吃着饭

一言不发

 

我有想纱夏

很想

每天都想

凑崎切食物的手顿了一下

刀重重地磕到盘子上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她的姐姐撒谎是一等一的高手

她记得

 

你带回来的女孩子

是你的女朋友吗

凑崎终于抬头看她

是或不是

姐姐在意吗

 

林娜回望她

这次没有人躲开

如果我说在意呢

纱夏相信吗

 

我相不相信

姐姐都会按自己步好的局走下去

又有什么重要的

 

可是我的局里

一直都有纱夏

 

凑崎看着她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

从那双善睐的眼睛里看出点真挚来

 

是的

是我的女朋友

 

跟林娜相比

凑崎的演技就差多了

她没办法看着林娜说谎

 

挺漂亮的

纱夏眼光一直很好

凑崎依然埋头吃着饭

恒星的引力在不断动摇着她

 

林娜又出现在了凑崎的梦里

她梦见第一次和姐姐去打猎时

狼吃掉了林娜

她站在旁边

眼睁睁看着那一切发生

 

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畏惧席卷了她

她害怕

害怕那个梦其实是她希望的现实

 

她不想用任何人的生命

来换取另外一个可能性

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林娜

是因为做决定的是凑崎纱夏

善良的

坚定的

凑崎纱夏

她不可以连这样的自己都失去

 

她再次躺下想要尝试入睡时

林娜推门进来了

不愿意跟我说话的话

至少再抱着我睡一次吧

 

凑崎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她

林娜穿着绸质睡裙

领的扣子一颗没系

露出大片的锁骨和白皙的胸

 

她从后面抱住她

手探进睡裙里不轻不重地抚摸着

如她所料

林娜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真的只想我抱着你睡吗

姐姐

 

纱夏想做点别的什么的话

我也不会反对

凑崎以为林娜会说这类似的话

 

想纱夏

想纱夏的眼睛

想纱夏的声音

想纱夏的唇

想纱夏的手

很想纱夏要我

林娜是这么说的

贴在凑崎耳朵边

慵懒又娇艳地这么说

 

有别人碰过你吗

凑崎讨厌自己这么问

但对林娜

她一直没办法控制占有欲

 

但是没有纱夏做的舒服

 

林娜爱惨了凑崎嫉妒时的眼睛

像嗜血的猎人盯着猎物那样

所以就算现在撕裂一般地疼

她还是抱紧凑崎的

纱夏轻一点

好疼

 

以前的凑崎会停下来

等她道歉

然后乖乖地给她做

但现在的凑崎只是不停地往里撞着

另一只手捂住林娜小一样的呜咽

 

帮林娜擦干净身体之后

凑崎带着一瓶酒

走上阳台

她盘腿仰头看着星星

想着自己和以前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以前的凑崎会珍惜林娜在身边的每分每秒

其实她现在也有这个想法

天知道她有多想躺在她身边

抱着这个她想念了那么久的女人

这个她找了那么多替代品的女人

 

但她没有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在见到林娜之后

在感觉到心再一次只为一个人跳动之后

她更知道了

她不该放任自己那么做

她的世界

不可以由一个不可能属于她的人组成

 

所以她只是坐在阳台上

无声地喝着酒

念着天上繁星的名字

 

纱夏

纱夏

她醒来时

林娜正站在一边

抱着手臂看着她

她刚想起身

发现自己的似乎完全僵硬了

扭一下都疼得要命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现在这种情况

林娜捂热手

帮她按揉着肩膀

姐姐

纱夏别动

 

还有现在林娜不去处理所有女王该做的事宜

反而将腿垫在她头下

抚摸她的头发

尝试着哄她入睡这种行为

凑崎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但闻着姐姐身上她想了那么久的味道

被姐姐按揉着头部

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竟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这次凑崎的梦又回到了离开之前那样

她梦见林娜是她的新娘

她梦见她带着林娜回去那片森林

她们在草地上做爱

 

纱夏

纱夏

凑崎的意识随着轻柔的呼喊渐渐回来

睁眼时看着她的是名井南

而自己的泪早已经打湿了她的裙子

 

她知道不可以再这样了

她知道这一切该停止了

但是那天晚上

她的姐姐

她的女王

低头在她腿间认真地为她服务着

 

她从来没奢求过这样的事

她对林娜

好像什么都是单方面的

 

也许呢

也许林娜改变了

也许她们能拥有一段双向的关系了

凑崎在这个念头刚出来时

就意识到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她用额头贴着林娜的背

绝望得哭不出来

 

她第二天出门时遇见了名井南

后者似乎想谈论她那天在梦里流泪的事情

她婉拒了

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去面对

 

你知道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

我都会在你身边

 

凑崎回头笑着看她

我知道的

我一直

都只有南

 

回到森林里时

她又见到了那狼

它似乎也没忘记凑崎

抓住一只兔子跑来放在凑崎面前

 

她觉得好笑

似乎那么紧要要弄明白的事情

在狼面前没那么重要了

她用剑把兔子分成两半

一半扔给狼

另一半在刚生出的火上烤着

 

狼还在专心致志进食着

鸟也从来没停止啼叫

蚂蚁总是那样努力地做搬运工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明了了

生活根本不需要什么意义

也没有什么目的

 

她知道她可能依然没办法

让她的心不再为林娜跳动

但至少她明白了那是假的

那是虚幻的

甚至是不必要的

 

在她能告诉林娜她的决定之前

后者先告诉了她未婚夫即将到达的消息

凑崎愣了一会儿之后哑然失笑

当然会是这样的

她早该料到了

林娜那些莫名其妙的好

是给她最后的晚餐罢了

 

她拍手称好

祝她新婚快乐

百年好合

凑崎是发自真心这么希望的

 

到头来

她还是那个

善良的

坚定的

凑崎纱夏

 

林娜把她带进了小时候

她送给她专门用来看星星的房间

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纱夏

今晚纱夏想问的问题

我全部都会如实回答

 

其实凑崎已经不甚在意了

但看着林娜的眼神

她第一次觉得她有些可怜

到底还是问出了一些以前很好奇的问题

 

姐姐说过想我

是真的吗

是的

每天都想

 

我曾是姐姐的最优先吗

哪怕只有一秒

林娜沉默了一会儿

有很多时候

纱夏都是

 

不做女王的话

会嫁给纱夏吗

一定会

对这个问题

林娜一秒都没犹豫

 

我对姐姐来说

依然是宠物吗

 

林娜看着凑崎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呢

纱夏

 

我觉得不是的

只是把我当作宠物的话

姐姐会觉得好受一些

 

如果谎言能让生活更容易

也不是不好的吧

 

纱夏呢

被当作宠物没关系吗

凑崎已经打算离开了

走到房间门才听到这个提问

没关系吧

反正明天离开之后

就不会再见面了

陌生人怎么看我

有什么关系呢

 

她关门之后

滑下来靠着门哭

她用力捂住

听到房间里传来林娜的哭声

 

她突然觉得也许这才是她们该有的离别

上次像不成熟的小孩离家出走那样不轻不重

她们的离别该像这样

像她们一直以来的关系那样

无奈

隐忍

又心碎

 

她和名井南离开时

太阳才刚升起来

她想生活跟太阳是一样的

完全不在意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晨依然自顾自地升起

 

她想也许她该停止寻找林娜的替代品了

她想

也许新生活的开始一直在她身边

她看向旁边的名井南

后者碰巧也在看着她

 

她想

我只有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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