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ity

Reality

她们活在同一个梦里。

如果说一定要找出凑崎纱夏和名井南的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她们活在同一个梦里。

 

能说凑崎是喜欢被别人注视的感觉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她成功了。

从第一天一身黑色皮衣,顶着耀眼的粉发,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走进这个女校时,她这三年都会是焦点中心的事情就被默认了。

名井南呢?

她被凑崎逼到天台墙角,以为那个与很多暴力甚至是性方面绯闻有关的女孩会对她做些什么。

实际上,她希望凑崎可以对她做些什么。这样至少,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自己的第一次,或者至少这个第一次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完成的。

但凑崎只是问她,“那你呢?会长大人,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染发是有理由的,抽烟是有理由的,特立独行一定是有理由的。

但是做个全校瞩目的模范生的理由呢?这好像成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她抱住凑崎还略带点烟草味的身体,却闻到了女孩身体隐蔽的甜味,还有在天台晒了一上午阳光的味道。

她感觉到凑崎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后还是抬起手拥抱了她。

正因为是棋盘上被摆布的兵,她们都只能用自己渺小的方式,来向外界证明我也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Are you responsible for the life you have right now?

无论名井多么想给出否定的答案,她不可以破坏自己的底线。

她的底线是,永远不要欺骗自己。

更何况她现在的生活也没那么糟糕,或者说,名井南一直是被当成目标的那个人。

准备接手集团的未婚夫百忙之中每天都抽时间和她一起吃早餐,曼哈顿上城区的房子,还有一份安稳轻松的工作。

但她始终像个灵魂漂浮在外的旁观者,看着自己做每一件名为生活的事。

以前是这样的吗?我一直都像这样的吗?每个人都是这么活着的吗?

她问男朋友,他只是很受伤的样子看着她,“我没能带给小南幸福吗?”

她不大明白这种问题是怎么衍生到幸福的,但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凑崎给过的答复。

 

“我有带给纱夏幸福吗?”

“这个问题本身就错了吧。”

“没有人的幸福是被给予的。”

“可是我感觉我的幸福是被纱夏给予的。”

凑崎像是这时才想起了自己是姐姐,揉揉名井的头发,笑着说“ray酱以后就会懂了。”

“不是ray酱啦。”这么喊着却心甘情愿地被更像小狗狗的凑崎抱进怀里。

凑崎可真是太狡猾了,逃避问题的高手呢。

这么想来,连交往这种事,狡猾的凑崎都从来没说过。

只是天台之后,就很自然地在那天晚上递给她头盔。然后某一天说着想尝尝南的冰淇淋,在自己递过去之后却将手埋进自己脑后的发间这样接了。

“南在天台时,是希望我这么做的吧。”

看,连这种狡猾的话都说得出。

明明什么都会说,我爱你却从不说。

 

“Is free will an illusion – a Christian perspective”

未婚夫的妹妹开趴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来哲学论文似乎还没发出去,于是在家闲着的名井南接下了这样的任务。

只是看到那个邮箱地址时,手指像被冻住了一样,颤抖着连一个字母都敲不下去。

[email protected]

“如果可以的话,会做哲学家吧。”

直到现在为止,名井南都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事。

更不相信的是,自己那么少出门,却一出门就遇见了下定决心要避开的人。

可是那个留回了黑发,还穿上了正装的凑崎就站在她面前,在几秒的震惊之后用可以替代阳光的笑容看着她。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了那么多,但眼神和笑容,这些名井最爱的,却一点没变。

更奇怪的,是她和凑崎吃饭时被当作情侣了,服务生叫她凑崎夫人时,她看到凑崎被刚喝进里的水呛得咳到眼睛都红了。

“I’m…”

“Oh, I’m sorry. I shouldn’t have assumed.”

“It’s fine. Mrs.Minatozaki is just shy.”

名井想问为什么要这么说,也想问她近来怎么样,最想问的是你有爱人了吗。

但看着凑崎在昏暗灯光下都亮晶晶的眸子,问出来的却是不着边际的话。

“So you still don’t believe in free will?”

听起来好像无关痛痒的问题,名井的语气却让它严肃极了。

 

“Do you believe in free will?”

名井南来天台找凑崎的时候,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看书的。用遥远国度的语言写成的书,她知道凑崎小时候在欧洲长大,是高中才转回日本。

这样的孩子讲话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关西腔。据凑崎自己说,是只在家跟奶奶说日语,所以有音的话,是从奶奶那里继承来的。

她好像对自己的音很骄傲的样子,一种别人问她是不是会很多门语言都没有的骄傲。

名井南喜欢这样的凑崎,于是摘下让柴犬显得更呆的圆框眼镜,凑过去她。

到一半又开始介意刚才听到的事情。

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呢?凑崎看起来不是很像一个careless playgirl吗?

“南刚才在想什么?”

从后面将下巴搁在名井肩上的凑崎慢悠悠地问着。

“纱夏,嗯,和别人,做过吗?”

不知道为什么凑崎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南一直在意的是这个吗?”

“没有,我,”

“做过,在德国的时候,和当时的女朋友。但之后就没有了。”

“原来我的小南连那种谣言都相信吗,小傻子。”

凑崎边挠自己的痒痒边撒娇喊自己小傻子的时候,名井突然觉得好像可以把自己的一生放在这个女孩的手里。

所以在没过几天的晚上凑崎把她带进那个房间小到手都伸展不开的酒店时,名井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她。

名井也想过,如果第一次可以在喝完一点红酒跳一段舞之后,可以在铺满花瓣的床上,可以有最深情的音乐,才算很完美吧。

但是这个房是凑崎在仲夏太阳里穿了一整天玩偶服才换来的,跳舞时胳膊撞到了墙壁,两个人跌到床上咯咯地笑,外面施工的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些有什么关系呢?遗憾这两个字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名井的一根神经,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凑崎纱夏。

凑崎趴在她身上喘着气,手指还在里面,名井抚摸着凑崎毛茸茸的粉色脑袋,低下头去亲她。

“I don’t believe in free will. I think THIS is predestined to be. WE are predestined to be.”

凑崎抵着她的额头,用最轻的声音这么回答了名井南在天台问的问题。

所以没说过我爱你又怎么样呢,这种话要比那三个字动听一百倍。

 

荒唐的是,那个说着不相信free will的凑崎摆脱了既定的命运,但那个对人类意志那么自信的名井却一步步按照为她安排好的路走了下去。

“南。”

名井回过头,看见凑崎在今晚莫名明亮的月光下向她小跑过来。她多希望她可以她,她知道如果这一刻凑崎她的话,她会虔诚地接受她的。

从见到凑崎的那一刻,或者说,从和凑崎分开的那一刻,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想念那个女孩的亲近。

但凑崎没有,她只是递给名井一张写着她电话号码的餐巾纸。

“Call me, even just as an old friend.”

我订婚了,我有未婚夫了,别再来找我了。

名井南大可这么说,甚至,应该这么说,但她没有。

她只是接下了那张纸,然后抱住了凑崎。

 

“如果我们的离别也是命中注定的呢?”

名井南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是被凑崎惯出来的,被她惯到以为自己有恃无恐。

她因为家族聚餐翘掉了凑崎准备好的周年纪念,不愿意公开她们的关系,甚至让凑崎雪天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凑崎都说没关系,但看着她平时蓬松干净的头发被雪打湿了一半,背影像一只不被主人重视的小狗狗,名井心就这样慢慢地沉下去。

可是这个女孩又突然开朗起来,拉着她在街上奔跑着,因为可丽饼店还有十分钟就关门了。

她以为凑崎真的没有关系。

连跟她不在一个国家,连她会成为别人的未婚妻,凑崎都不会有关系。

她错了,凑崎太在意了。

太怕失去她,才会一次次说着没关系。

“我应该会选美国的学校。”

“可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欧洲吗?”

“计划是会变的不是吗?”

“上星期还说好了这个圣诞节要在马赛过,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变了?”

“你不明白吗,纱夏?你应该是最懂的人吧。我们都是棋子罢了,去哪里是自己说了算吗?”

“所以,我们说的那些未来,对你来说都是玩笑吗?”

名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可能这里就是我们注定的离别了吧。”

凑崎沉默了,她从来没见过凑崎这样,她的女朋友一直是个很闹腾的人,把情绪都放进最直接的语言里,如果是不愿意表达的,总会伶牙俐齿地盖过。

“我知道了。”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凑崎才开说道。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纱夏,”

“请名井小姐离开。”

 

Free will is an illusion.

凑崎纱夏曾经是相信free will的,直到经历过惨痛的初恋,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管你如何选择,它都会发生。

在经历了名井南之后,特别是那次重遇,她更笃定了人只是被卡在命运手下的蝼蚁,连自己的感情都没办法控制,何谈控制自己的命运。

更切实际的说法,可能是凑崎纱夏时常陷在理想与现实割裂的矛盾中,她没办法理智地抉择,所以她选择了简单的做法。Do whatever the predestined fate makes clear to her at that moment, or in simpler words, follow her impulses.

有时她很庆幸,像她和名井南的初,像决定接下哥伦比亚的工作offer,像最终两手空空脸上却带着笑地离开那座四面都矗立着高墙的宅子。

有时她难免有些遗憾,像因为十五岁凑崎纱夏的懦弱没能守护好她爱的第一个女孩,像因为十八岁凑崎纱夏的幼稚导致她最后对名井南说的话是请她离开,像现在她坐在车里烦闷地抽着烟,久违的割裂感再次袭来。

 

 “You happened to me.”

在凑崎的温度消失很久之后,名井南脸上的泪痕也还没干。

凑崎的温柔让她停留得久到名井南睡着,或者说她以为名井南睡着了。其实女孩只是足够困了,以至于凑崎起身时,她没有力气抬起手去牵那片衣角。

在她走之前,名井感觉到了轻轻印在额上的那个,还有凑崎做完爱之后限定的低沉嗓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留下来。”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留下来。

可是名井知道,她知道得过于清楚了,因为即使现在,她对高中毕业那年想抛弃这一切和凑崎一起远走的都记得很清楚。

凑崎是名井的梦,这么说虽然很浪漫,但只有一部分是真的。

是和凑崎纱夏在一起时,名井南是活在梦境里的,像是做一场终于拥有自由的梦。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凑崎那年说的话。没有人可以给另一个人幸福。只是和你在一起时的我,是幸福的。

没有人愿意把任何尘埃带进易碎的梦里。所以凑崎会一直像傻瓜一样说着没关系,所以名井宁愿打碎它也不愿意弄脏它。

但那是的她们了,时代的人总是充满浪漫的,用一种玉碎瓦全的血气方刚去对待所有事情。

现在不一样了,名井会像成年人那样趁着未婚夫出差时带凑崎回家,凑崎会偶尔不小心暴露出被割裂的自我。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太相似了,连矛盾的自我都如此相似,所以听到凑崎耳语的那句话之后,甚至在意识仍然模糊时,名井的眼泪就开始簌簌往外落。

她很确定翻到那个巧克力盒时,她的脸上仍是湿润的。

那是她高中时在家庭旅行前送给凑崎的kisses。

“纱夏把这一盒吃完了,我就回来啦。一天只许吃一颗,不准耍赖哦。”

她回来时,凑崎将盒子还给了她,但里面的巧克力都没有了。

“还要我回收盒子吗?”

“不是的,盒子里面是纱夏的,无限量的。”

看着那个穿着皮衣烫着粉发的凑崎说出这样可爱的话,名井南忍不住调笑她,

“What happened to the coolest girl in the school?”

凑崎似乎没有在意名井的讽刺,只是抵住她的额,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You happened to me.”

这样一模一样的对话好像今晚重新上演了。

凑崎晚餐之后在阳台上抽烟,名井走过去,为她披上羊绒毯子,然后顺手接过了她的烟,熟练地放在唇间抿了一。

凑崎有些讶异,但没一会儿也只是笑着问,

“So what happened to the model student in high school?”

名井看着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想念这个女人,还有她带些调戏却永远真挚的笑,她应该是被那笑迷住了心智,才会回答,

“You happened to me.”

她想凑崎一定是记得高中时那句一模一样的话,眼泪才会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凑崎笑着道歉,转身仰起头用指尖抹掉眼泪。

但名井却也掉下泪来,凑崎想抱住她,但意识到鉴于昨天才得知她有未婚夫这件事,现在这样做不大合适。

“我没有想哭的,只是现在这样,你和我,这样讲话,看着你有点笨的样子,我觉得,好像,好像,”

“好像是在梦里。”

“对,像是在梦里。”名井看着凑崎,眼眶还是红的,让她看起来易碎般地脆弱。

不知道是谁先迈出的第一步,但在反应过来之前,两个人已经将唇撞到一起了。

Screw it. If we are dreaming, at least we are in the same dream.

 

Can people’s behavior be drastically different from their beliefs?

像大部分花了一生时间来研究哲学的人一样,大部分事情凑崎都是不甚在意的,但名井南绝对不是其中一个;她对生活的准则也很少,但是做已经订婚了女人的情妇绝对不符合其中一个。而让名井南离开她完美的现有生活,这种无理的要求凑崎想都不敢想。

这些矛盾不会给人撕心裂肺的疼,它是像介于喉咙和鼻子之间的酸痒,不算难以忍受却让人难以忽略。这种痒像背景音一样存在于凑崎的生活里,但是当她闲下来时,它就成为了唯一的感官,最终明显到她的眼眶慢慢湿润。

名井南比凑崎懦弱得多,这是一般人的想法,有时候也是名井自己的想法。

她没办法像凑崎那么洒脱地说反叛就反叛,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的生活,也许是像那些被枷锁桎梏在山洞里,只能在黑暗里看着影子的囚犯一般的生活,但这依然是她的生活。凑崎纱夏于她而言,一直是一个没有期望实现的梦。就像一个当画家的梦想,也许你可以在睡觉前或者午休时间匆匆描几张,但当那些短暂的追梦时间结束了,你还是需要继续养家糊的世俗工作。

白天生活,晚上做梦,名井南觉得也许这是最理想的生活,穿梭在名为未婚夫的现实和名为凑崎纱夏的梦里,最好这两个能像平行世界一样永不相交。

但即使这是可能的,她也绝不会这么做,因为这会伤害所有人。

她知道她必须要做出选择,十年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了现实,十年后这个选择题再次摆在她面前。

名井南很熟悉要如何服从如何让步如何忍受,如何在不看清生活大局的情况下继续它,她不熟悉的,是如何变成一个自由的人,如何清醒地活着。

 

What if WE can be the reality?

凑崎看了看表,知道今天的office hour又不会有人来了,叹了气打算收拾东西离开,打开门,却是手尴尬地悬在空中的名井。

因为纽约百年如一日的糟糕交通,两个人到凑崎家里时天已经黑透了。凑崎现在的家肯定是无法跟以前那座宅子相提并论的,名井的公寓也要比这宽敞多倍,但是看着床上堆满的毛绒玩具,还有散落在沙发上没来得及叠的衣物,甚至是那个摆在书桌上印着笛卡尔的小相框,她觉得这是第一个她涉足的可以给她所谓家的感觉的房子。

“我以为一般哲学教授不会有这么多毛绒玩具。”

看见凑崎拿着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名井南这么问道。

“一般哲学教授确实不会,但我是特殊哲学教授。”

名井接过凑崎递过来的酒。

不到三杯,她已经笑着软倒在凑崎怀里了。

“那天你走之后,我翻到了你给我的kiss box,那个盒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为了不让这个喝了酒之后变得格外不安稳的女人摔下去,凑崎伸手揽住名井的肩膀,但也仅此而已。虽然带名井回家这种行为很可疑,凑崎绝对没有要与她更进一步的想法,至少在事情都疏通好之前,她不会再那么做了。

名井突然离开凑崎的肩膀,从包里翻找着什么,里嘟囔着怎么会找不到了。然后突然发出像孩子一样惊喜的叫声,“啊,找到了,kiss box”

“纱夏,我可以用这个来换一个吗?你不许耍赖,说好是无限量的的。”

看见名井撅起来的唇还有她手上那个淡粉色的心形盒子,凑崎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不想让名井看见,拉过她将印在她的额上。

她抱过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老朋友之间的拥抱。但是没有老朋友会在拥抱时深深地嗅着对方的头发,为了忍住哭泣而牙齿颤抖。

是凑崎紧紧地抱住她哭时,名井感觉到的真实。

她的生活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真过,遗憾那么真实,那么真实,但隐忍也那么真实。如果这只是个梦,为什么比她所有的现实都要更真?为什么她对梦中人感觉到的爱比对现实里的任何人都要更清晰更强烈?

“如果你可以变成我的现实呢?如果我们可以变成现实呢?”

凑崎没有回答,只在送她上出租车前给了她一个脸颊。而名井没办法分辨那到底是她出于礼节的送别,还是留恋溢出来被具化了的深。

 

“Something I never said, like I love you.”

再见凑崎纱夏是在两个人都回日本参加朋友婚礼的时候。凑崎穿着燕尾服靠在教堂的后墙抽烟,名井南只是在她旁边看着没什么云的天,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寸的距离。

“婚礼结束后出去转转吧?怎么样?”

凑崎这么提议着,名井南只是点点头,然后将凑崎手里的烟拿过来一就灭掉了。

“你以前总是问我那个‘秘密的地方’是哪里,”凑崎说着,一手捧花,一手插在风衣袋里,“就是这儿了,我奶奶的墓地。”

她放下手里的花之后坐在墓碑旁边,头轻轻靠在坚硬的石头上。名井看着这样的凑崎,觉得她们从来没有在彼此面前如此脆弱过。

她走到凑崎身边盘腿坐下,牵过她耷在地面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她想告诉她,她还在她身边。

她没有,因为那是骗人的。她不知道回到纽约,回到她们正常的生活之后,她到底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但这一刻与以后的那个选择是无关的。

她记得她问过凑崎,如果我们以后不在一起,这段关系是不是真的就会变成别人中的的一段岔路而已。

“Everything is impermanent, but that doesn’t make it any less valuable.”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名井南明白,但是现在凑崎靠在她肩头,两个人的手心都渗出了汗却还是紧紧贴着,都让她的心一点点地跟着前面山头的太阳一起沉下去,她想让这一刻永恒,她想让她们,在她短暂的一生中,成为她的永恒。

“南”凑崎突然从车里出来,路灯照得她整个人都暖暖的。

名井南期盼着她说她改变主意了,决定上去坐坐,但她知道凑崎可能只会笑着说晚安之类的话。她错了,两者都不是。而是一句她等了整个青春的话。

“有些事情,以前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比如说,我爱你。”

 

“至少别给我发婚礼请帖,好吗?”

这是名井南告诉凑崎她的选择之后,凑崎在长久沉默以后给的答复。

她没想到那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她的确没有给凑崎发请帖,那也正好是凑崎去欧洲参加研讨会的期间。

她看着面前掩饰不住紧张和兴奋的男人,看着站在一旁欣喜的父母,还有所有坐在下面带着艳羡目光的大多数陌生人,甚至看见了不知所措的自己,她觉得这才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当她醒来,她会在凑崎怀里,然后她的女孩会亲她。

“This is a plan designed by God.”

牧师念到这一句时,名井南突然想到凑崎在她们的初夜对她说的话,

“WE ARE PREDESTINED TO BE.”

她想她明白为什么凑崎不相信free will了,她没有选择现在摘下自己头上的花圈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出教堂,她只是必须要这么做。她可以为以前清醒做下的一切抉择找出理性到完美的理由,但到了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时,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她只知道,她必须这么做。

她只知道,她需要亲手打碎这个梦境。

Happiness or dreams, it all depends on herself.

凑崎回来的时候,名井已经在她家门等了一天了,身上还穿着有些浮夸的婚纱。

她看见渐渐走近的那个人,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知道,她抛弃了这个女孩两次,凑崎没有道理再接受她,实际上,连名井都觉得,凑崎似乎不应该再接受她。

但是那个人只是走到她面前站定,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I changed my mind, and I, I, ”

凑崎没有等她说完这个句子,就将她狠狠地撞到门上亲,她觉得凑崎哭了,在这个要夺走所有氧气和空间的里,她尝到了凑崎眼泪的味道。

这个终于停下来之后,名井知道自己的唇一定肿了,她抵着凑崎的额控制不住地微笑着,

“I love you, and let’s spend this Christmas in Marse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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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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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fools
#1
Chapter 1: 好喜欢这种一起变成熟后,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