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俗的三角恋

*茶茶：类似“ちゃちゃ”，是对女生的昵称

 

-00-

前田陸带来了春天的第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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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志不喜欢陸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他也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每次和陸复合的时候，都要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点晦气话，很讨人厌。

前田陸最开始还会担心影响我和勇志的关系，时间久了就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自己没关系，然后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我，虽然完全明白他只是故意扮演示弱方，但谁让我每次都吃这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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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陸是在我17岁那年春天转学来的，自我介绍的时候带着很浓的关西腔，讲话很有意思，还很会逗人笑。最开始对他的印象没多特别，我们也就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勇志打Splatoon的时候提到了陸，我还说了句转学生比你帅哦，然后成功看到勇志沉下来的脸色。16岁的勇志还是很轻易就会相信别人的小屁孩，逗他几句就真真假假的分不清了。

什么时候和陸亲近起来的，是某次送勇志去上晚课，等他下课的时候太饿了，路过711结果进门就看到在整理货架的陸，

 

“诶…？前田同学？”

没经过思考的疑问就说了出。

 

那天也没什么客人，我拿着热好的饭在利店的空位上，前田陸还用员工折扣送了我一瓶热巧克力。特别小孩子味，我当时想等下课了给勇志的，结果一转头看到他星星眼地盯着我，说是他很喜欢的味可以尝尝看。没忍心让他失望，意料之外的不算甜，确实是很不错的味，这样回应着他。

 

勇志那个学期每周都有一次晚课，运气好的时候碰上陸值班，我也不会太无聊，好像就是这样从“前田同学”变成了“陸君”。

前田陸就这样一点一点进入了我的生活，和最初完全不同的印象，平时很安静，而且很喜欢吃面包，偶尔还会分享新品给我，而我的回报是给他取了面包大师的外号。本来还以为会是混混的类型，后来和他提到这件事，他一脸“诶——原来对我初印象这么差哈？”

 

和陸的相处很舒服，就好像干涸土地上降下的甘霖。他经常和我提起福井，我从没去过关西，对那边的印象停留在刻板的自由大阪府，和非常明显的关西腔。

“要是去福井可以找我噢。”他说到时候可以当我的向导，“不过福井也没什么好玩的，关西其他地方更有趣，下次一起去吧？”

 

就这样约定好了一次旅行，虽然这件事在未来也没有实现。

 

我们之间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约定，突如其来的对话，就连他说在一起这件事发生都是没有预兆的，就和在讨论今天的午饭吃什么，明天那家面包店要上什么新品，没什么区别。

在我18岁的第四天，是一个阳光很好的木曜日，勇志要参加校园祭的彩排，陸也就陪着我一起等他结束。我们在天台上看着傍晚的天空，太阳慢慢地消失，月亮渐渐地升上天空，然后前田陸说，我们在一起吧。

 

前田陸，Maeda Riku，我的初恋，在我17岁的时候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了，像春天的第一场雨，就那样来到了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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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勇志，怎么去形容我们的之间的关系，我们互相纠缠着，在过去、在未来甚至这辈子都是解不开、剪不断的线团。

妈妈离开的太早，勇志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她的爱就消失了。爸爸又太忙，勇志某种意义上算是我带大的小孩。

 

勇志第一次见到陸就算不上和谐，可能是那天夜里太冷，所以奠定了他们两个之间无法和平的关系。当时的我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在勇志问起时说是关系不错的同学，之前说过的那个帅气转校生。

“只是同学吗？”他问出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那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勇志比我想象中要敏感很多，他比我更了解我，就像我过去了解他一样。所以在见到陸的那一刻，他的敌意完全暴露在那晚的路灯下，因为太过突兀了，我下意识站在陸的前方，阻断了他们的视线。

 

勇志只是那样看着我，那几秒的时间在我和他之间被无限拉长，最后勇志先开，姐姐怎么在楼下。

 

我知道的，是他退让了。

 

勇志，我们这样互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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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更早意识到陸感情的是勇志。那几天他很喜欢呆在阳台上，有时候在打游戏，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只是在那边静静地坐着，每次出房间我都会被吓一跳，叫他也总是爱搭不理的。

“姐姐，”在某次我到厨房倒水的时候，勇志叫住我，“转校生为什么每天在一起？”

他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尾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接上下一句，“他喜欢姐姐，姐姐知道吧？”

那一刻我的耳朵一定很红，可能脸也是，原本还算凉爽的秋末，突然变得燥热起来。只记得我回了句类似“小孩子别乱说话”这样的话，就逃回了房间。

原来也是喜欢的我的吗？勇志的话能相信吗？那天我就沉浸在这样的想法里入睡了，至于当时勇志的反应，已经记不起来了。

 

其实最初我是能理解勇志的，唯一的姐姐突然陷入了热恋，觉得自己被忽视而陷入担忧，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所以伴随而来的勇志的叛逆期也不算太意外。

和陸提到的时候，陸还说“原来弟弟也会这样啊，他看起来超成熟。当时我姐好像都没理我，管我什么叛逆期的，这样看茶茶可真是好姐姐哦。”

 

但我低估了勇志的，从最开始看到我也不喊姐姐开始，到后来也不准我叫他弟弟，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要喊他的话就叫名字，我装模作样着喊了句“勇志君”，结果这家伙半天不说话，最后捂着耳朵逃跑了。一周两周还挺新鲜的，但时间长了就感觉很奇怪，好像对勇志来说，“姐姐”这个的称呼是被诅咒的。

 

太过苦恼的时候问了家里有弟妹的朋友，“诶？我妹妹上了初中就喜欢把自己关房门里，也不怎么和我讲话……”朋友当时还怀念了一下小时候的妹妹有多乖，但勇志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勇志变得有些，太粘人了。

 

和陸的独处时间也因此急剧减少，本来每周都会去咖啡店打工，只有偶尔休息时候能呆在一起。但现在放学的时候勇志会在校门第二个交叉等我，陸和我只能在前一个路分别。

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勇志不会再吃我打工带回来的面包，明明之前他说很喜欢的。勇志还和我说，别再带关东煮和牛奶了，他不喜欢，姐姐别再浪费钱了。

我本来想告诉他那不是我买的，是偶尔陸来接我下班，或是我去找他的时候，“勇志还在长身体吧？”这样塞到我手上让我带给勇志的。可是看着勇志的眼神我什么都说不出。

 

勇志好像是知道的，我突然产生了那样的想法，他知道少了一半量的面包是去哪里了，也知道关东煮和牛奶是来自谁的关心。

 

他说的不喜欢，是不喜欢前田陸。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05-

勇志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说“喜欢姐姐，最喜欢姐姐。”有时候也会反问我喜欢他吗，每次我都会告诉他，“当然喜欢勇志了，我们是家人呀。”

一直到他上国中，这样的对话才慢慢减少。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心照不宣地站在那根看不见的分割线后面，直到前田陸的出现。

在陸之前，包括陸来到以后，用纸一直都是我的首选。勇志和我们出门的时候永远都能得到完整的一份，一整根棒冰、一整块面包、一整瓶饮料。而陸总是负责收拾我丢给他的，不喜欢的味、他的看起来更好吃、吃不完剩下的，总之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我和陸的一切都交错着。

这种时候勇志总是沉默，他的也这样默不作声地结束了，不再粘着我，不再跟着我和陸的约会，不再抗拒我的称呼。

 

和陸在热恋期的时候迷上了穿刺，和他一起去打了好几个耳洞，第一次发炎的时候很痛，晚上睡不着就特别讨厌前田陸，要不是他怂恿我肯定不会去尝试的，这样给他发了一堆消息，好不容易睡了醒来就看到line上满屏都是他的回复。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问我今天还痛不痛，下次不打了，好像真的是他的错一样，每天都会换着花样逗我开心。

后来还买了couple耳钉，当然也还有其他couple用品，和陸恋爱的时候很幸福，所以那段时间特别不想回家。我害怕回家看到勇志紧闭的房门，也很讨厌和勇志之间变得尴尬的气氛，我变得不知道勇志的想法了。

勇志好像在突然之间变得陌生了，那段时间和勇志相处在一起的时候，就连氧气都变得很稀薄，他变成了鱼缸里供氧不足的气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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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前和陸分开过一次，因为考学的压力特别大，勇志那时候申请了短期住宿，家里只有我一个，特别特别郁闷，黑漆漆的特别难过，和陸好像也是因为很小的一件事情爆发了，甚至不择言地说那样不如分手好了，然后空气就安静了下来，最后陸说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考试结束以后再谈感情什么的。

也是那个时候意识到原来我那么喜欢前田陸，勇志周末回来的时候看我在家还愣了一下，今天不出门吗，这样问着。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勇志慌乱地递给我抽纸，想问什么又没发出声音。我应该要说些什么的，可我只是沉默着，他也就坐在一旁，偶尔递上纸巾。

 

后来考完试陸在考场门等我，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忍不住鼻酸，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段时间完全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开，一直到家门前的路，伴随我说的“就到这里吧”响起的是陸的“对不起”。

很没出息的，水雾弥漫在眼眶里，我看他低着头，想要牵我的手又收回，忍不住揍向他，指责他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一边哭出了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抱住了我，一边亲我的脸颊一边安抚我，在路灯还没亮起的黄昏下，落在唇上，我们又在一起了。

 

前田陸好像阵雨一样，在我干涸之前再次降临了，我想，我应该是爱上前田陸了。

 

其实上大学后吵架的次数并没有变少，相反反而变得更多了，但每次说是分开其实没几天又会重新腻在一起。勇志每次都会在我伤心的时候来嘲讽上一句两句，然后又在我们和好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曾经以为我和陸会一直这样，分分合合的也不会切断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就这样在学业结束后步入婚姻也说不定。

 

 

 

-07-

夏天的某个日曜日，还在培训班勇志发信息问我有没有醒，他上课的u盘拿错了问我能不能把资料邮件给他。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打开那个文件。

打开文件夹找他说的那个文档时候不小心点进来那个“新建文档”，家里的信号有时候就是很差，关闭点了几次也还在那个界面。即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17度的空调房里怎么也算不上炎热，但我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烈日下暴晒着。

 

勇志，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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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陸在一起的时候也控制不住地想起勇志，勇志写下的每句话都变成了细细密密扎在我心底的缝衣针。

 

［姐姐又在和他打电话了，用着那种从来没在我面前出现过的语气。

我只能像小偷一样躲在房间里，听着姐姐对他撒娇、和他耍性子、说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事情。

从我有记忆开始，姐姐就没对我这样说过话，姐姐不会对我要求什么，但是她对电话那头说：“不准迟到啊！那可是超人气，你得先去排队才行！”

姐姐会叫他在周六下午接自己，会要求他的服装说要couple穿搭，还会有很多不可能和我做的事情。］

 

每次想起勇志的话，就连和陸牵在一起的手都变得有些不自在，勇志看到这些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是在嫉妒吗勇志？

 

［前田陸如果没有出现过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知道姐姐说的喜欢，只是对弟弟的喜欢。］

 

勇志，在让我传输文件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存着让我点开那份文档的想法？

自从陸出现以后，我好像越来越不能看透你的想法，有时候我都会怀疑，我是真的没有猜到吗。从小就依偎在一起的你和我，从小把你拉扯着的我，真的没有猜到你的心思吗。

那么明显的，和我在同样位置上的耳洞，怎么可能没发现呢。我那个时候说了什么，好像是“还挺好看的。”

勇志明明懂我的意思不是吗，我们一直以来不是都做得很好吗，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打破它。

和那份文档一起被发现的是被你藏在衣柜里，本该出现在旧衣回收站的，我国中时候的校服。

勇志，明明你把一切都毁了，可是我连恨你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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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陸陪我去打了耳洞，他和我说这个位置很痛的，还说我和姐姐不愧是姐弟，连位置都选的差不多。

我猜不透他的意思，但是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姐姐你看，我们也是couple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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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陸遇到我是不幸的。

我再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去爱他，每次看着他对我的笑容，我都忍不住想问，你知道勇志的感情了是吗？你会怪我吗？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我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好像不能再和陸继续在一起了。每一次约会的时候，我都无法自控地想到勇志。而在我走神时担忧地看向我的陸，那么关心我的陸，我好像没法若无其事地回应你了。对陸的愧疚越来越多，像是即使开始溢出也无法按下停止按钮的自动饮水机。

 

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半在哭泣地爱着陸君，一半在习惯性地溺爱着勇志。

每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很痛苦，明知道勇志的感情是错误的，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违背道德的，被扯破的纱帘不会再复原，勾丝的袜子只会拥有更大的破洞，想要制止的感情一直在疯长。

 

勇志变成了我的梦魇，和陸相处的每一刻每一秒，好像都看见勇志站在角落看着我。和陸接是时候，和陸亲密接触的时候，陸在进入我的时候，我看着空空的房顶，好像听见勇志在说，“姐姐，不是说喜欢我的吗。”

面对陸的时候我是想要笑着的，我是幸福的，但是勇志是幸福的吗，陸是幸福的吗，我想着这些眼泪就变成无法控制的液体，我变成溺死在鱼缸里的金鱼，随着水波起伏，最后被埋在土里。

 

那段时间勇志回家过一次，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在收拾碗筷时候无意间触碰的手指，我想收回但没有动作的时候。

我想，我又要迎来干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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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陸提出分手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认真地询问了我的想法，没有再问更多的原因，从那天开始，前田陸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刚分开的那段日子该怎么去形容，被透明泡泡包裹起来的我，按部就班的日子，一切都像是被泡沫模糊的那样。

陸偶尔会在晚上来到我的身边，我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他的身影。

 

陸是无法被遗忘的，这场雨温暖我的时间太久了，即使雨停了，也留下了那些印记，生长的树苗不会变回种子，只会枯萎然后死去。

我无法再前进了，或许我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

 

勇志是在某个晚上打开我的房门的，他说对不起，一向没什么色彩的眼眶里流下了泪水，他就在我身边对我说，回到以前那样就可以了，他会听话的。

我是想要怪他的，但那是勇志，我的弟弟，和我血脉相连的恶劣分子，我唯一不能失去的人，我最后的氧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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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听到前田陸的名字是在几个月后的同学会上，他没有出现，也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那天是勇志来接我回去的，因为不是同校，认识勇志的同学并不多，他们调侃着说我交新男友了啊。

 

“不是男友，是弟弟，亲弟弟。”

 

勇志应该也听到了，我看见他停顿了一下朝我走来，

“姐姐，一起回家吧。”

 

勇志，这是我们无法跨越的距离，我们是家人，这辈子都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

你也许会怪我，但我们被困在这个称呼里了。

 

下辈子别再成为我的弟弟了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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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的一个夏天，在没有计划的长假里我来到了关西。

福井和他说的一样没什么好玩的，我又去了大阪，或许是因为没有向导，关西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

在心斋桥的最后一天，我打算去堂吉柯德买朋友叫我帮忙代购的东西，一对情侣和我擦肩而过，我听见那个女生在怪男生没抢到什么团体的活动票。

我的眼泪在那天夜里浸湿了枕套，那是我最后一次梦见前田陸。

陸君，你能幸福就足够了。

 

 

-13-

夏天，耳洞再一次发炎的时候我摘下了耳钉，或许是因为我没保护好它，即使愈合了之后，也成为一道疤留在了我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