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俊辉万万没料到金珉奎也会出席今年的青龙电影节，之前他和经纪人检查再三，确保了与他相关的人都不会出席，文俊辉才勉强答应出席今年的青龙电影节。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对金珉奎避之不及，原因很简单——他是他的前金主，准确点来说他是第一个带他入行的人。况且在拿到柏林的银熊影帝后，文俊辉就很少在韩国的名利场里抛头露面，有时候一些八卦小报干脆打趣说文俊辉拍完《空鸟笼》就回中国了。其实也对文俊辉自从拍摄完《空鸟笼》跟着剧组跑完了宣传期就没怎么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与那些趁热打铁的韩国当红流量不同，文俊辉走的是一稳打稳算的路子，他不太喜欢去各种媒体上刷脸，更准确点他也是靠作品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空鸟笼》算是他近几年接的最突破形象的一部戏，他在里面饰演了被边缘化的婴儿潮一代的性少数人群，而且还是基于一个儒家文化圈最守旧的家庭里，在成长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寻找你自我认同和社会身份。而全片最出彩的戏就是他所饰演的韩国华裔文河在接受自己性向之后声嘶力竭地朝着汉江发泄自己的情绪，其被不少影评人封为近几年韩国电影撕破界限的三分钟。文俊辉所带来的感染力功不可没。

 

只是，文俊辉在演这一段的时候，所带入的情绪是他离开金珉奎家自己蜷缩在新买的公寓的那晚，流泪干完五瓶烧酒的情形。对于金主产生感情还自己撕破脸皮搬出来住，可以说作为一个前“金丝雀”文俊辉是非常不称职的。但是，跟金珉奎一起撕扯的三年时光里，文俊辉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值得吗？把一颗真心送给了一个永远不会应答的人真的值得吗？所以，文俊辉一直在逃包括这次。

 

 

他又要逃了。

 

2.

金珉奎见到文俊辉毫不意外，因为他是知道了文俊辉要来所以才破例出席。金珉奎本就不太喜欢这样的名利场，虽然是生意人天生就得在这种地方周旋，但金珉奎就是不喜欢。儿时父亲给还未成年的他举办生日派对，到场的不乏各国的名流，那时金珉奎只是望着窗外枝头的鸟儿。他只是痴痴地望着，直到它煽动翅膀飞走，才不舍地被仆人带离开来，他那时在想如果自己是那只鸟该有多好，可以不受拘束的去往自己想要的地方。

 

后来他遇到了文俊辉，他童年的那只鸟似乎成了一个具象化的人，而且就活生生地矗立在他面前。于是他问：“要不要成为我的情人？”因为他找不到另外一种关系去一只鸟，是否建一座宏达的鸟笼就可以了。他没想到文俊辉会点头答应，还露出一排白牙说：“毕竟你长得也不差，我也没什么损失。”他也曾设想过是否是文俊辉是因为深陷贫穷的绝境里被迫做出的选择，只是他想我的金丝雀不要离开这座鸟笼不管是否是因为饥饿而停留。

 

后来，金珉奎看文俊辉躺在自己的床上看《哈尔的移动城堡》就提议是否想去一试。文俊辉的眼睛亮亮地问他去试什么，把头轻置于金珉奎的肩头，就像是驯服的金丝雀听到了主人的呼唤站立在主人的肩头那般。金珉奎说出现在大荧幕上就像是他。文俊辉惊讶地坐起来，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好，他可以去试试。

 

金珉奎也没想到文俊辉似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最开始给他在剧组塞了钱，安排了一部班底还不错的偶像剧出演男二。俗话说的好：“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文俊辉就靠着这么一部剧拿到了当年最佳新人男演员，甚至是在各大平台上拿到了数不胜数的热帖。文俊辉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他所珍藏的金丝雀被别人看到了。金珉奎的内心是复杂的，那种既欣喜又愤怒的心情不知道能够与谁说。文俊辉却不在意，转头在经纪人的安排下接了相同戏路的男主。

 

金珉奎也曾经跟文俊辉表达过自己不是很喜欢他出去抛头露面的，是用金主这层身份说的。文俊辉却毫不在意，他知道他的金丝雀羽翼渐丰总会有出笼的一天。他想拦住这些偏离轨道的行为，却又在忆起童年时所惊羡的鸟儿，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风是抓不住的，他知道。

 

文俊辉似乎就在这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金珉奎只是望着，他甚至成为了他的风送他上九万里。如果金丝雀真的有一天会涅槃成为凤凰，他也希望义不容辞地成为那个点火的人，在可怖的火焰里看到闪闪发光的他。甚至是文俊辉拿到获得人生意义上第一个奖杯，金珉奎只是身着西装在跟台下的人群里默默地鼓着掌。

 

然后，就是金珉奎最不愿提及的文俊辉搬走。在事先没有通知他一声的情况下，收拾好所有东西离开的时候，金珉奎才后知后觉他们已经是两道上的人了，或许剩下的日子里他们会成为两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金珉奎知道一切都不可控的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作为财阀的他婚姻理应是作为商品去换取家族利益的。文俊辉却像是沙丁鱼群里混进的那愣头的鲶鱼，把一切都搅和得截然不同，却在一切都脱轨之后全身而退。金珉奎有时在想文俊辉不应该是金丝雀，而是狡黠又机敏，很懂得怎样利用人心去达到自己所愿。

 

3.

文俊辉拿到自己的奖项，走完所有流程后，发疯似的想逃离。他甚至在保姆车里问经纪人今晚的庆功宴他的缺席是否会登上明日新闻的头版头。分寸他是知道的，但是那个人却打破了他所有理智。

 

他是他的鸟笼。

 

经纪人只是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宽慰说：“没事的，你只是远离名利场太久了。而且庆功宴也不会持续的太久，你就当去工作吧。”文俊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绝望的看着车顶。

 

那就去吧，去跟过去告别好了。

 

文俊辉以为过了这么久自己的铠甲已经无坚不摧了，可惜他忘了对面是金珉奎。一切的铠甲都是徒劳罢了。文俊辉举着红酒对上金珉奎的第一眼就已经满盘皆输了。

 

“你还好吗？”金珉奎把声音压得很低。

 

“很好。”文俊辉往后退了退，“金总你呢？23亿的生意还不错吧。”

 

“嗯，很好。”他们像是相识数年的故交，不一样的是文俊辉却不敢去看金珉奎的眼睛，那双炽热的眼睛，眼里有他读不出的情绪。以前做爱的时候，金珉奎就喜欢叫文俊辉看着他，可惜他那时候泪眼婆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想如果一直看着这双眼睛会失掉性命吧。

 

“那就好了。”文俊辉拿出自己得到银熊的演技，尽力的去克制自己的情绪。文俊辉不敢去看金珉奎，他记起了在《寻梦环游记》coco不曾忘记过父亲。他却希望这时候能够把自己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一点痕迹都不要剩下。

 

文俊辉似乎是失控了，他一个人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导演出品人都在夸文俊辉在这部作品里的表演又上了新的一个台阶。文俊辉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他没有脑子去思考其他的，那就在人群走散后用酒精麻痹自己吧。

 

剧组其他工作人员都尽数离开了，文俊辉却不想走，跟经纪人商量自己想留下来大喝几杯。他着实有点太郁闷了。经纪人拗不过他，只能留下来陪他。文俊辉又叫服务生上了几杯威士忌，红酒这种东西不醉人起不了什么作用。

 

文俊辉就这样解决不了那就不要解决，放在那里摆烂就好。他把威士忌倒进高脚杯里，玻璃透明的质感映出了他醉醺醺的脸。文俊辉自嘲地笑着，他总觉得荒唐到了极致，就像是《等待戈多》时不停喃喃地戈多何时回到，是完全没有结果的。文俊辉又是一闷进去，迷迷糊糊间他似乎看见了金珉奎。要是没有记错金珉奎今天穿的是开春高定的某大牌未发布的黑色西装，显得整个人更有气质。文俊辉脑中的弦已经完全崩断了，他开喊道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珉奎啊…”

 

4

珉奎啊，珉奎啊。真的是珉奎。经纪人也知道文俊辉和金珉奎这层关系，公司高层也跟她打过招呼，如果是金珉奎的话，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我先走了，既然金先生来了，就不打扰你们了。”经济人拿起桌上的手机就走。金珉奎倒是被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了。

 

文俊辉趴在白色点木制桌上，像一只睡着的小。金珉奎薅了他两下也没有动静。文俊辉在鼻子里憋出一句中文：“别搞。”

 

金珉奎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也曾听过文俊辉说中文，与平日里在韩流行的港片的音一样。大概是方言吧，金珉奎想着。叫助理去前台结账，自己则把文俊辉送回他的公寓。

 

文俊辉从来都不是乖顺的金丝雀，无论是被其他人看来是利用金主上位就用完即扔的“恶劣行径”，还是作为一个绿卡演员在韩国发展得顺风顺水，又或是不喜欢出现在公开场合宁愿在家打游戏也不愿去粉丝见面会。文俊辉就连喝醉了酒也是如此，一双眼紧盯着金珉奎，警惕极了。

 

金珉奎放柔了声音安慰说：“我送你回家。”

 

“你是谁啊？滚!”文俊辉还是不愿离开这可以麻痹人心的酒精。

 

“走回家。”金珉奎在心中庆幸这个餐厅还算高级，不会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不然，文俊辉被拍到那些难听的话语，他一点也不想看到。

 

5.

文俊辉没如愿回到自己的公寓，而是被金珉奎带回了自家的别墅——那个他亦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金珉奎扶着文俊辉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二楼的主卧。文俊辉喝醉了也没有发酒疯毛病，只是里嘟嘟囔囔的，金珉奎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贪念一点奢侈的共处。

 

金珉奎叹气地望着天花板，文俊辉却似乎是酒醒了半分，不管眼前来人是谁挣着讨。不由分说地亲上金珉奎的，好像是钥匙插进锁孔一样轻车熟路。

 

“你好像我原来的金主啊……”文俊辉完自己喃喃道，“不过，他的眼睛亮亮的。今天是好久之后见到他了。我好想告诉他其实我不想当演员的。”

 

金珉奎从来不知道文俊辉其实并不喜欢演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的事情也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但是我只有这一路啊，如果我不往前走，我也没有别的出路。我想跟他比肩，就算不行，如果能够离他的位置近一点也好。”文俊辉垂下头，人前的伪装如数撕下。

 

他的金丝雀好像周游完世界回来了。

 

“没有啊，如果不努力也是可以的。”金珉奎用手把文俊辉的下巴抬起，文俊辉的脸上还有未散的红晕，“如果累了，那就回来吧。鸟笼空了很久了。”

 

褪去的衣物，负距离的接触，文俊辉恍然清醒过来，是金珉奎。只有他才会有如此剧烈的体温。

 

一切好像又再次偏离轨迹，平行线可以相交，他和金珉奎就是。

 

文俊辉喘着粗气叫金珉奎快点，金珉奎不听，只是用虎牙去磨他的耳后。毕竟有三年的朝夕相处，文俊辉的所有敏感点他都一清二楚。

 

“珉奎……”文俊辉喘不过气，他离开了这间屋子这么多年，从只是在偶像剧里浮浮沉沉到意气风发的用英文致辞的银熊影帝，文俊辉还是没有多大变化。他的敏感部位在耳侧，只要一亲就会被全身熟透。

 

“俊辉哥这么多年有想过我吗？”金珉奎继续往那一点猛撞，这些年他也没少找过其他人。只是，在做爱的过程里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都是文俊辉高朝的模样，他大喘着粗气叫珉奎停下来的求饶。

 

“想……”文俊辉还是双手抱住金珉奎的保证自己不掉下去，金珉奎太猛了，像是饥饿许久的雄狮，势必要把他咽入腹。金珉奎又很懂他，每次进去都又猛又快，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

 

“那为什么没有联系我呢？”金珉奎抬起眼停下了动作，像是小狗被丢弃了的可怜样。文俊辉觉得他幼稚，明明掌握了这么多资产，在商场沉沉浮浮这么多年还是一副小孩的模样。

 

文俊辉去他的鼻尖痣，喘了两粗气说：“我不想回到鸟笼里，但是我又很想你。我不知道从何开，所以珉奎呢？怎么没有联系我呢？你应该有很多办法找到我吧。”

 

“那好，我们就一起把鸟笼毁掉，逃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