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ORDINARY

01

 

 

圣洛督的金融中心坐落于城市北部,楼体呈子弹状,从地面发射,冲破云霄,就要延伸至万里无垠的太空,从上至下分布了各界佼佼,若是能于此地扎根,当是一件至高无上的幸事。每当夜幕降临,这栋高楼披上渐变表层,光效如海浪那般延绵起伏,冲击着每位俯瞰者的视野。而从最顶层眺望,城市之色尽收眼底,了解城区规划的,能从街道的排布及包围情况摸清圣洛督的版块。河流自西向东,从上至下分布着豪宅、公园、工厂,核心商圈占据了北边的大片腹地,南边则一派平凡,这里是城市的旧城区,并没有因为对岸的发达而有所起色,房屋错落,道路繁杂,堆积着大量的违章建筑,时不时能传出民警暴力执法的见闻。

 

尽管如此,高层仍在努力推动改革,力图对南岸的现象有所整治,偏偏此城分居了两大派别,像英法党争那般,保守党与自由党为政权争夺得不可开交,每逢换届选举,两党冲突又成了市民闲聊的家常饭,大伙都守在电视机前,守在广播前,观看或收听当前如火如荼的政治形势。某某党派官员又发表了何如激励人心的言论,某某辖区内起了肢体冲突,某某公司股价疯涨,超市里的某款产品因两党竞争而销量暴跌……某些事情乍一听荒诞不经,而在这个自由又保守的国度里,是时时都会上演的事情,并左右着人民的意愿。

 

千千万万的人不得不因这些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事而思考自己的选择。哪怕手上的一票微乎其微,积少成多,亦有动摇执政根基的可能。成败往往就在那关键的一票,赢得了某个区、某种人的支持,有可能赢得整个城市。人民可能是愚昧的,但官僚恰恰懂得体察民情,根据民意调整政策、推动改革、解决民众的急难愁盼……永远不要和政客玩政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普通人过好普通人的生活,享受应得的权利,尽自己所能的义务,已是生活中最大的智慧。

 

李龙馥是这千万分子当中之一。每天蜗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按月缴纳房租水费,从事正当职业的同时偶尔赚取外快,去酒吧做些情报买卖的生意,第二天又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办公大楼里,对着镜头炫耀优质的外表。他从事模特方面的工作,摸爬滚打了几年也算小有名气,已经和一些品牌达成了长期合作的稳定关系,经纪人给他制定计划,安排行程,他按部就班地达成是,生活中几乎没有太多的烦恼。他还有个艺名,是他养父母为他取的,Felix,如今他自己从天鹅绒乡里飞往大都市打拼,头几年的确很苦,几乎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与意义,但还是凭着内心那股毅力坚持下来,混到如今也不枉来世一遭。

 

南区那边的人铁定要过得比他苦。他曾去过南区拍摄,一则废土主题的画报,选用了某个废弃之地,那里到处是工厂的残骸,建筑的水泥墙灰败不堪,烟尘滚滚,明明是不能住人的地方,竟成了流浪汉的根据地,这些人衣不蔽体,满面灰容,瞳孔无光,茫然空洞地望着路过的他们,一行人起初有些害怕,在确定他们不会造成危险之后,松了气,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暴力是属于执法者的,不是属于难民的。李龙馥除开平时的拍摄,也会读读风靡上世纪,如今被封为禁书的那些作品。身处乱世中的作家的确明察秋毫,善于用犀利的文字表现世道险恶,人间喜剧,李龙馥明知道读这些书是违法的,他仍乐此不疲地沉溺其中。毕竟,除开时尚、烟酒、,常规化的娱乐活动早已让他意兴阑珊,许是前几年太过放纵,才让副作用过于强烈——现在的他,一看到堆在一起的香烟酒水,会胃酸翻涌,用于维持生命的营养液就要倾泻而出。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物质上的刺激,不得不靠医生的处方艰难度日,边际效应即是如此,巅峰过后每况愈下,所以更需要一些精神上的反骨增添新的刺激。

 

反正政治和生活都被这些政客们搅得乱套了,不差他这么一个离经叛道之人。相比那些极左极右分子,他恰恰对当前愈演愈烈的大选持中立态度。反正无论哪党执政,都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病态的局面,不如就让他这么病态下去吧,但他也不是无政府主义者,不中用的政府好过无法无天的混乱,他还想活得久一些,至少在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临之前,他尚有喘息的机会,用自己手头的积蓄看看外面的世界。

 

只是当下,他尚未能全然脱离即时的物质活动当中。“Voices”照例人头攒动,光影斑驳,气氛涌动,他坐在吧台前,脸上化了早时拍摄的妆容,头发喷成了墨色,倒让他看起来像个才高中毕业的学生。高中毕业生喝着桃子味的气泡酒,里头浑圆的冰块缓慢融化,凝结而出的水珠附着杯壁,又沾上他的指尖。2点钟方向、距他不过五米远的男人老早就注意到了他,现下正举着手里的酒瓶,边喝酒边饶有兴味地朝他这里望来,他与那人的眼神交汇,从里头读到了再明显不过的信息——他想和他上床,只要他放下酒杯,绕过流动的人群,凑上前朝对方勾个指头,两人能顺其自然地走出酒吧,一前一后步至周遭某一栋灯红酒绿的小旅馆里,定个标间,褪去衣物一晌贪欢。

 

可他目前没有这样的兴致。男人的长相至多看得过去,不算特别英俊,气质甚至有点猥琐,倒惹得他浑身发毛,可他没办法彻底无视那样的目光,遂托着下巴,转动眼珠在酒吧里晃了一圈。太高了,太矮了,浑身是毛,穿得太骚了,虽然身姿挺拔,但那里看起来很小……他就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对这些风貌迥异的人发表自己的看法,尽管不太礼貌,但人总会不由自主地以貌取人。姑且让他小小地任性一下。

 

今晚怕是没啥生意,可惜了,他还指望手头上某个军官的丑闻能卖个好价钱。这年头虽不搞美苏军备争霸那套,主流党派也会在军事方面分庭抗礼,电视新闻那么多军事演习的报道,其实都是政治,若是在硬实力上拿不出手,有被欺负的可能。李龙馥望着这水妖孽横生,渐渐起了倦意,捂着巴打了个呵欠,倏忽一声招呼在身后响起。

 

“哟,李sir,今天难得这么无聊啊。”

 

唤他李sir的酒保正在吧台后擦拭杯子,却心不在焉地与他对视。

 

“还行,不过确实挺无聊的,今天这批人的质量不太行。”他边打哈哈边随说着,无视了旁人试探的目光。

 

“你这是来早了,别看现在人多,还没到真正的重头戏,好的猎物总在夜色更深的时候出现。”酒保提醒他道,言辞间泛着嘲弄的。

 

“今天早休,拍摄完后没啥事,经纪人约会去了,我觉得无聊,出来转转。”

 

“你看,你经纪人都有伴了,你还在这里寻寻觅觅,按理说,不应该啊,以龙少的件,不至于这么门可罗雀嘛~”

 

“呵,我那是门可罗雀吗?你看看这群人就知道了。”

 

李龙馥挑衅地用下巴怼了场地一圈,酒保顿时会意,捂着道:

 

“噢~原来是看不上啊~”

 

“你知道就好,少和我耍贫。”

 

李龙馥撂下这话,继续百无聊赖地以酒代水,扬起喝完度数并不高的气泡酒后,把杯子搁在吧台上,朝酒保喝道:

 

“这酒不行,给我来烈的!”

 

“可以是可以,但我可不能保证你不会像上次那样喝得不省人事,我先说开了,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我只敢给你这杯,别给我起歪心思,只能喝这杯。”

 

酒保像是回想起某件可怕的事那般,面露惊恐,李龙馥看在眼里,撑上前,盯着对方的眼睛道:

 

“安啦,我懂分寸。”

 

“你懂个屁的分寸!”酒保指着李龙馥的鼻子,愤愤地说着。

 

酒保给李龙馥递上一杯威士忌兑奶,液体中间点缀香草,李龙馥接过后,颇腻味地扫了酒保一眼,直让酒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人就着电视节目又聊了些无伤大雅的话题,引得彼此发笑,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在这地方,人多眼杂,越是插科打诨越是容易避人耳目,那些人稍稍看了他们几眼,又专注于面前的人物。

 

两人谈笑风生,从北岸又扯到了南岸,在发觉话头朝危险的方向进发时及时打住。就在这时,酒吧门前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相谈甚欢的两人,李龙馥扭头望去,见前方人群黑黢一片,人挤着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而一人轻巧地擦过人缝,在众多追随的目光中迅速闪出,与他劈面相逢。李龙馥当即瞪大了眼睛,呼一滞,下一秒,一抹暗淡而鲜艳的红色飞进他的视野,那名红头发的青年现身在离他不远的顶光灯下,被头顶惨淡的光线照得诡异而美丽。

 

这是一个浑身惹眼的存在。李龙馥咽了唾沫,目光在青年身上打转,连周遭的响动都抛诸脑后。青年身着一件黑色上衣,脖间戴着项链,五官立体,眼下点颗明显的泪痣,不知是点上去的还是与生俱来。李龙馥望着对方越走越近,仿佛眼前只看到了这个人,只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声,连自己的呼都感觉不到了,更遑论身后阵阵响亮的唏嘘。酒保无奈地观察着李龙馥的反应,又瞥了眼不远处的青年,在心底里排演着两人双双走出酒吧的桥段。

 

果不其然,青年在看到李龙馥之后,几乎是直直地朝他走来,不消说明能知晓青年的用意。他他有兴趣,恰如李龙馥对青年那般,他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渴望与欲念,而他被这股视线包围、打捞,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李龙馥就难掩心底里的兴奋,竟浑身轻颤起来。

 

“他将是我今晚的猎物。”李龙馥直言不讳地说着,就着杯将那杯不伦不类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再次放下杯子,站起身,朝青年将将行去。酒保在后头默默助兴,本着看热闹的心思,目光就没离开两人过。李龙馥走到青年面前,本想耐着性子事先推拉一番,而近距离欣赏青年的面容,着实让他心潮澎湃起来。

 

“你在这做什么?”末了又补充一句,“之前没见过你。”

 

俗套的开场,俗套的发言。李龙馥凑到青年耳边说着,热气袭上青年耳廓又反射回来,他觉得唇有些酥痒,旋即被青年搂住了腰身,与颀长外形不符的力度紧紧地箍住了他。青年的体温不高,却仿佛烫得他浑身发软,李龙馥差点就站不稳脚跟,倒在青年怀里。青年明明扮相冷艳,身上却有股好闻的花果香,李龙馥之前闻过这种香水,奈何觉得不适合自己,没有购置。现下这股香味再次流连鼻间,竟叫他怀恋起来。

 

于是鼻尖凑了上去,唇即将贴上另一双。

 

从酒吧出来,两人像是疯了一般,迅疾地闪进一狭窄污黑的巷子里,李龙馥被青年顶在了墙上,双手举到头顶,用另一只扩掌牢牢固住,青年的力道弄痛了他,他却不管不顾,任由青年张狂地着自己,而他投之以更急迫的回应,食般啃咬青年的唇。待两人再分离时,彼此的唇上赫然多了两道血痕,在郁暗的光影下更显诡秘。青年着上沾染的血液,再次迎上前,啃咬李龙馥的,李龙馥惊呼一声,用剩余的理智想着,这次之后,怕不是要休假一段时间,才能以面示人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回到李龙馥的公寓里,钥匙被随意地一抛,喀喇一声,在桌台上没落住,又惨兮兮地掉了下来,砸出的声响并未惊扰两人翻云覆雨的举动。李龙馥被青年狠狠压在床上,裤子全然剥去,单留一包裹下身,却被青年野蛮地撕破,藏于里头挺翘的弹了出来,被青年用长长的手指握住,上下亵玩了会,又逡巡到了那处。

 

“润滑剂……在我床头的抽屉里……”

 

李龙馥在情动间艰难地说着。旋即唇被稳稳当当地封住,侵了进去,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贪婪地舐他腔里的每一处。许久没体验过如此暴虐酣畅的性事,李龙馥当是爽得理智尽失,在逼仄的公寓内尖声浪叫,发哑的嗓音撕破成了女人般的呻吟,就连他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靡靡之音,羞赧之余,又不由自主投入到愈演愈烈的浪潮之中。

 

青年托着他的,在其间上下耸动,直把穴撞得冲出白沫,李龙馥死命搂着青年的,生怕从对方身上摔下,朝后仰倒在濡湿的床单上。待青年加快节奏,打桩一般地钉进他的身体时,他大脑一白,抓着青年脊背的手指用力深陷,凹处十个红红的指印,而从那勃发的秀柱里,盈盈滚滚了一道鲜白的浊液,洒在了青年的腹肌上。

 

李龙馥气喘吁吁,身体绵软得紧,稍稍一碰摇摇欲坠,青年扶着他的腰肢,贴心地把他抱起,进入浴室为他清洗身体,他在这温热的水汽之中渐渐迷失,昏昏欲睡,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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